陷入这个地方的不只是学生,还有当时在学校内的老师以及其他人员。
安明晦考虑到的最坏的情况要比他预想中发生得更早一些。
他们在商店街看见了一个男人,这人安明晦有印象,是学校里经管学院的讲师,听说人很不错,但现在却完全没有了作为人的样子,形容狼狈地倒在地上,已经陷入了昏迷,但似乎还没有彻底死去,还在痛苦地呻。吟着。
在这里就是见到尸体也不是什么怪事,值得注意的是这位讲师身上的伤——两条腿上的肉都被剜掉了,露出森森白骨,而且伤口还颇为平整,看起来可不像是被鬼怪啃掉的。
“学长,那个、那个不是……”
听着李程岳颤抖而恐惧的声音,安明晦闭了闭眼,轻声道:“不要看了,我们继续走。”
“可是,可是他还……”
“没有医院,没有医疗手段,我们救不了他。”而且一个人就这么明晃晃地躺在街道上,从阴谋论的角度也很难确定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陷阱,“不要看了,学弟。”
显然,李程岳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贺屿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对于人类的生死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看到一个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也不觉得跟死了一只蚊子有什么区别,说话也从来不会委婉:“让你走就走,不走你还能干什么?陪他一起去死?”
这道理李程岳也懂,他还是觉得心里难过,但也没再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小声问:“那……至少给他一个痛快……”
“当事人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擅自决定他的生死。”他也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但有些时候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毕竟总有人就算痛苦也想多活一时片刻,擅自替别人做决定,对老师他也不公平。”
小学弟看起来有些失落,安明晦很能理解这种感觉,毕竟如今大多的孩子都是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以前也不会遇到这种状况,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大概也很少体会到。
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就懵懵懂懂地知道了这些事情,知道了两全其美是极其难得的,也知道了有的时候是一定要做出取舍的,更知道了人和人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气氛多少有点沉闷,安明晦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问:“难道是对学长感到幻灭了?真是不好意思,还是没能做一个好榜样。”
这话,贺屿就不爱听了。
“谁想救,谁去救。谁想杀,谁去杀。牲口都明白的道理。”他凉凉地道,“蠢人是非多。”
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的李程岳觉得自己简直是窦娥再世,且不说他没想怪学长,退一万步就算真的猪油蒙了心,那他也没有这个胆子啊。
“没有没有,学长你别误会,我就是有点难受。”感受着旁边刺过来的虎视眈眈的视线,李程岳连忙把话说清楚,“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
安明晦当然也注意到了贺屿威胁似的注视,就顺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你们不用这么严肃,学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出现什么状况都是很正常的。”
“虽然我也很想教小学弟做一个好人,但是做好人之前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我也很想对每个人都施以援手,可是既然做不到,我也只能选择先顾及我看重的人。”简单地解释了两句,他揉揉小学弟的头发,笑得平和自然,“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快点继续走吧。”
贺屿心想这个人真是有点傻,分明和李程岳也才认识一周时间,怎么就这么自然地把人规划进了自己人的范畴?
偏偏他还真就吃这一套,看着安明晦把亲近的人与外人区分开,又坦诚地承认自己的区别待遇,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欢喜得不行。
要是这个“自己人”的范畴再小一点就更好了。
要是没有不知死活凑过来烦人的苍蝇就更好了。
慢吞吞地跟在安明晦和李程岳的身后走着,贺屿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依然倒在原地的男人,握着剑柄的手指冷不丁一松,手里的剑便自发地浮起,迅疾如雷电般地飞去切断了男人的喉咙,过程中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再归来时剑身上也看不出任何血迹。
而那原本还在痛苦低吟的人,也随之化成了一滴散落的灰尘。
他半眯着眼睛,不经意似的扫视过身后不远处的一家服装店,嘴角不自然地勾了勾,露出一个只流于表面且看起来十分冰冷怪异的微笑,然后又张开嘴,一字一句无声地说道:滚远点,不然下一次就是你了。
拿着一个死人来他这招摇撞骗,也真是不知死活了。
刀刃刺入血肉的感觉虽然不明显,但是依然让贺屿感到恶心,就算他的动作快到连血液都来不及沾染上去,也还是不能改变这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