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李程岳一个人,守着一个已经凉透了的尸体和一把剑独自一个人在黑暗的货架旁边坐了两个多小时,起初他还瑟瑟发抖地开着手电筒以寻求一丝安全感,后来兴许是麻木了,他干脆关掉了手电筒节省电量,心情抑郁地等着那两个人回来。
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办两个多小时,他不想深思。
安明晦感觉得到,在那个过程中也不只是单纯的像贺屿所说的“验货”,还有一部分也是在安抚躁动不安的剑灵先生,有些不好的情绪总要发泄出来。
其实那时候贺屿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对于杀戮的渴望难以抑制,想要把触目所及的每个人类砍杀成肉末才好,他甚至不敢将自己的视线从安明晦身上移开片刻,因为只有在看着这个人平安无事地微笑着时,才能勉强压抑住那种疯狂的破坏欲。
事实证明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意外的有效,甚至令他有些沉迷其中。他从没有想过来自一个人类的触碰和液体能这样令自己欲罢不能,没有分毫的厌恶。
在回去的路上,安明晦用手揉了揉被咬出浅浅牙印的脖颈,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带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呢?我们需要做什么?”
“等。”目前还处于餍足状态的贺屿连说话都懒洋洋的,手里还抓着安明晦的一只手随意把玩着,“把命保住,然后等着。别的我自己会做。”
贺屿不喜欢做不必要的事情,一件事如果能以更省力的方式结束,他就从不会去寻求另一种解决途径。譬如这次意外陷入了这个地方,按照贺屿的预计,就算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的人类也早晚会死到所剩无几,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事情自然也就结束了。
在这里没有白天,天色随着时间变化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变得稍稍有些亮光,但也还远远称不上是天亮。
本来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很自然,被困在这的人类每天都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死去,有些是被束缚于这个局中的冤魂所杀,有的死于同胞之手,有的死于生存资源的匮乏,每个人的精神都在日复一日地变得紧绷,一步步走向崩溃与疯狂。
按照这个状态发展下去,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就能达到他的目的。
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等不了了。
贺屿想立刻把安明晦从这个该死的、充满脏污的地方带出去。
一直到看见刀刃刺入那人的心口时,贺屿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对于他自己而言无所谓的地方,根本不适合安明晦。这个人分明习惯于对每个人释放善意,但是却被这个地方逼得不得不改变这个习惯,做出取舍。
像这样一个每个笑容中都充满着温暖平和的人,为什么要被迫面对人性之中最卑劣阴暗的部分?为什么要受到来自其他人类的伤害?为什么会从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变成像现在这样的活死人?
安明晦没有说过自己的“死因”,但贺屿想着自己早晚会问出来的。
而当时急于前去查看安明晦那边的情况,没能当场杀了那个女人,是贺屿近期最为懊恼的一件事。他明明一直都知道的,对待臭虫如果不立刻碾死,之后总是会生出无穷无尽的祸患。
大概是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几年,就连原本习以为常的警惕和习惯都被这个可笑的时代弱化了。
等到他们终于回去时,李程岳觉得自己都快要睡着了。
安明晦一边打开被李程岳关掉的手电筒,一边温和地道:“久等了,这边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食物剩下了,我的提议是去一下我在附近租的公寓看看,因为没来过这边所以我也不确定在不在我们可以前往的范围之内,姑且试一试应该也不坏。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非常刻意地把自己的视线从学长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痕迹移开,李程岳干咳一声:“我没意见,听学长你的,而且我现在已经差不多没事儿了,至少走路肯定没问题。”
这个提议也刚好与贺屿的打算贴合,于是贺屿便点点头,从地上把自己的本体拿起来,归鞘后转手又一次放进安明晦的怀中,转身就率先向着外面走去:“那就走。”
要不是在路过那个胖男人的尸体时贺屿重重地一脚将其踢开了将近十米远,李程岳还真以为他就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平静。
同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安明晦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快走几步跟上去,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了几下抱在怀里的长剑当做安抚:“别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贺屿显然还是不太开心,但至少刚才的那两个小时还是让他比较舒心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后直接揭过了这个话题:“到了之后,你们就在那藏好了,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谁都别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