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黄昏时分的细雨。
谩骂和互相埋怨,推卸责任,分道扬镳。为形式赋上正义的祷词,正当的立起恶念的大旗。压迫和被压迫,反抗和不分善恶的怨恨。雨点一般倾斜而下的思想和理念,正如这蛮不讲理的世界的细雨。广厦之中安然享受着细雨的宁静的「胜者」,及居无定所,在寒风中瑟瑟抖的「败者」。与某个人曾教导过她的一样,这世界没有公平可言,正因为不公平,蛮不讲理,才会有现在的世界。
这没有道理可言的世界中,也尚存一丝「平衡」。这微妙的平衡使得只能被压迫的「败者」也能苟存于世,这是这世界唯一的仁慈,也是这世界残忍至极的表现。
冰冷无情的细雨中响起脚步声,对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的「她」来说,这声音也与雨声没有了任何区别。她也不曾察觉到笼罩着自己的细雨被什么东西遮挡,随之而来不着痕迹的温暖稍稍回到了她冰冷的身躯。
那是叹息声吧,仿佛谁贴着她的身躯,在她耳旁呢喃着话语。
“老实说,事到如今我再来找你显得有些做作,不过那是从世间一般人的思维来考虑得出的结果。但我得感谢你,感到荣幸吧,我居然会亲自向你说出这种话,在此世你是第一个享受此等殊荣的存在。不过,反正你可能也听不到,所以说不说也可能无所谓。出于对你的尊敬,我打算破例告诉你一些事情。”
火的气味,烟的气味,混合着血液的铁锈的气味。微不可查的呼吸声和雨声,衣服的摩擦声,还有那个人的话语声,那是「她」的世界中仅剩的声音。
“我见到过你的父亲,他大老远的跑来英国想和我说些什么,那家伙真的只是个人类吗?那不重要,现在想起来,那应该也是朱元芳搞出来的事情,说不定我和你会遇见是命运的必然。我这一生遇见了太多的人,仍然没有任何一个能与我并肩的存在。如果以后可能会有的话,说不定会是你。你身上确实有着我所追求的某种「纯粹」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认同你了。”
她转过头,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明明下着小雨,那一块地面的水渍却比周围少得出奇。
“现在,我要你和我去获取胜利。尽管不是你也可以,随便找一个路人也能够完成我的计划,但是这是你应得的,你应该享受这份胜利。”
突兀的,雨中传来另一个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金属之间连续不断的清脆的撞击声,就如同铃音一样回响在空荡的雨中。
“阔别许久,施主还是令人印象深刻。”
“我有说过我不喜欢在我说话的时候被打扰吗?”她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将烟头扔进雨中。
“那是贫僧冒犯了,还望施主海涵,”他停在少女身前,眼睛往她身边瞟了一眼,“她仍然秉承着自己的意志和理念往前进,我至今仍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尽到了身为父亲的责任,可没曾想到再相见会是如此模样。这样的话,我这个老和尚也不能坐视不管了呢。”
“你的女儿比你要优秀得多,”她呼出一口气,又点上一支烟,“她向我证明了她的智慧和勇气,所以我必须要赢。她也是这么希望的,她想要赢,这是头一次呢,我所做的事情不只是为了我自己。尽管只是因为目的一样,可我要承认,我这次不仅是为了我自己去将胜利收入掌中。”
“说不定是施主以往做的事情也一样。”
“。。。。。。”
“您为了自己,救下某人,为了自己帮助某人,这也是您积累下的「善行」,不纯的动机与目的无法影响您造成的「善行」的结果。”
“结果论吗?那是挺有趣的,可那不会影响我的意志,我只会为了自己行动,如果她的目的和我不同,我也不会花费我的时间去为她做什么事。你不要搞错了,如果连我这种家伙的行为也能被称之为「善行」,那这世界上就没有能称之为恶人的家伙了。”
“我佛正是这么教诲我们的,”僧侣摇摇头,“你就像是「阴阳之阴」,是个灵活的人。表面上看起来阴沉,黯淡,但精通处世之道,过着自由的生活。但当你光临彼岸之时,那种生活方式会让你得不到好的终末。你死后究竟回去哪里呢?真是让人感兴趣。”
“盗窃也好杀人也好,战争也好,也有以那些为工作的人。再怎么美丽的理由,也不能成为恶行的免罪符。若没有对自己罪行的认识,又凭什么自称善?如果连何为善都不明白,有如何自称恶人?恶贯满盈,自以为是,无法无天,这就是我,迪奥·康纳。直到地狱的尽头也要桀骜不驯的放声大笑,胜利为我而生,世界围绕我而转动,这就是我的想法。你半吊子的说辞,连你的女儿也比你做的好无数倍。连我是个怎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所谓的佛只是这个程度的东西吗?”
“那是当然,她是我的「骄傲」,”僧侣压下斗笠,“贫僧有着信心——她不会输给你。贫僧这被教条束缚的灵魂,在打破教条后,就能看到她与我决定上的不同。”
“于是?亲爱的好爸爸,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你应该需要帮手。”
“不需要,我一直都不需要那种东西,对我来说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与我无关的人,还有我能用得上的「道具」。你不如担心一下你的女儿,听好了,别来烦我,现在我要去拿属于我的东西。”
我行我素,自以为是,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家伙吧。
“空空如也的躯壳呢。”僧侣在她就要走远的时候,忽然这么说道。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呆立在雨中。
许久之后,她才再次迈开脚步。或许对她来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不重要吧。那她到底在意什么呢?失去了光芒的照耀,就连黑暗的前路也会不复存在,只剩下潜藏着恶意的空壳。只为了自己敞开的门后,也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没能得到,什么都没能留下。
利用人心的漏洞,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获得胜利,只是这样就满足了吗?
她肯定会回答:
“当然。”
除此之外,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
她肯定会在迎来终末之时自嘲一笑,随后说一句‘自作自受’吧。一边大骂着这个愚蠢的世界,一边欣赏着这个世界的美景。
“我仍然不理解她呢,”僧侣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着,“明明能够过着比谁都要安稳的生活,有知心的朋友,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却仍然义无反顾的走上自己并不是那么迫切想要前进的道路。扔下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后,她还能剩下什么呢?背叛自己的「亲人」,无视自己身旁的「朋友」,将一切抛在脑后,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甚至还会留下骂名。她想要什么?又想要去哪里?”
僧侣叹息着,往身旁看了一眼。
方才迪奥看着的地方,现在也已经积满了雨水,和其它地方没有区别了。
“。。。原来如此,你也作出了选择吗?那么,祝你们武运昌隆。”
他杵着禅杖,缓慢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