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特别喜欢。”
“究竟是什么让你对鱼怀有如此病态的反感?”桑德森少校获胜似的问。
“它们太平淡了,”约塞连回答说,“又太多骨。”
桑德森理解地点点头,露出惬意而虚假的微笑。“这个解释十分有趣,但是我们很快就会找到真正的原因,我想。你喜欢那条鱼吗?就是你拿在手里的那条鱼。”
“说到底,我对它没有感觉。”
“你不喜欢那条鱼?你对它怀有敌意或者对抗的情绪吗?”
“没有,完全没有。其实我相当喜欢那条鱼。”
“那么你确实喜欢那条鱼?”
“哦,不,说到底,我对它没有感觉。”
“但你刚才还说喜欢它,现在又说对它没有感觉了。我正好抓住了你的自相矛盾。你不明白吗?”
“是,长官,我想你是抓住了我的自相矛盾。”
桑德森少校用他那粗黑的铅笔在便笺簿上得意地写下“自相矛盾”几个字。“究竟是什么,”他写完后抬起头来继续问道,“让你说的那两句话表达了对那条鱼自相矛盾的情绪反应?”
“我想我对它持有一种矛盾态度。”
听到“矛盾态度”几个字,桑德森少校高兴得跳起来。“你的确理解了!”他喊道,并欣喜若狂地将两手扭绞在一起,“唉,你想象不出我有多么孤独,日复一日跟那些根本不懂精神病学的人谈话,想方设法给那些对我或我的工作没什么兴趣的人治病!这给了我一种非常可怕的无能感。”一丝焦虑的阴影掠过他的脸,“我似乎无法摆脱。”
“真的吗?”约塞连问,他不知说什么好,“你何必为别人教育程度的差距而自我责怪呢?”
“我知道这很傻,”桑德森少校不安地回答道,他的脸上不自觉地带着轻狂的笑,“可我总是非常容易相信别人的好主意。你瞧,我的青春期比所有同龄的男孩都来得晚一些,这就给我带来了一些——呃,各种问题。我知道我会很乐意和你讨论这些问题的。真恨不得马上就开始,我都不大情愿谈你的问题了,可是恐怕我必须如此。要是费瑞杰上校知道我们把时间都花在了我的问题上,他准会发火。我现在准备给你看一些墨水迹,看看某些形状和颜色会让你联想起什么。”
“不用麻烦了,医生,什么东西都会让我想起性。”
“是吗?”桑德森少校欣喜得叫喊起来,好像不敢相信他的耳朵,“现在我们真的有了进展!你做过性梦吗?”
“我的鱼梦就是一个性梦。”
“不,我的意思是真正的性梦——这种梦里,你揪住某个光屁股婊子的脖子,使劲掐她,猛揍她的脸,直到她满脸是血,然后你就扑上去强奸她,却又突然哭了起来,因为你这么深沉地爱她又恨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样。这就是我想跟你讨论的性梦。难道你没做过那种性梦吗?”
约塞连显出一脸的精明,想了片刻。“那是一个鱼梦。”他肯定地说。
桑德森少校退缩了一下,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是,当然了,”他呆板地让步道,态度变得急躁起来,带有自我防卫的敌意,“但是我希望你能做那样一个梦,只为了看看你反应如何。今天就谈到这里吧。同时,我问你的那些问题,还希望你能想出其中一些的答案。你知道,这些谈话对你来说不愉快,对我也是一样。”
“我会对邓巴说的。”约塞连回答道。
“邓巴?”
“一切都是他起的头。那是他的梦。”
“噢,邓巴,”桑德森少校冷笑道,他的自信心恢复了,“我敢肯定邓巴就是那个坏家伙,干了那么些下流事,却总是让你替他受过,是不是?”
“他没那么坏。”
“你到死都会护着他,对吧?”
“没那么极端。”
桑德森少校嘲讽地一笑,在他的便笺簿上写上“邓巴”两字。“你怎么瘸了?”约塞连朝门口走时,他刻薄地问道,“你腿上缠那该死的绷带干什么?你是疯了怎么的?”
“我的腿受了伤。我就是为这个才住院的。”
“啊,不,你不是,”桑德森少校心怀恶意地幸灾乐祸道,“你是因为唾液腺结石住院的。所以你还是不够聪明,对吧?你居然不知道为什么住院。”
“我是因为腿伤住院的。”约塞连坚持道。
桑德森少校讥讽地一笑,不理会他的辩解。“好吧,代我问候你的朋友邓巴。还请告诉他为我做一个那样的梦,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