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明白,就算蔡王与卓啸眼下已隐隐不对盘,但在这位工匠的事上,蔡王必然只会站在卓啸这一边,岂会容那工匠成为别国助力?
哪怕缙国目前是蔡王极力主张要维护的友盟之国,也万万不能。
若无李恪昭昨夜的当机立断,真被逮个人赃并获,都不必卓啸使太大力煽风点火,蔡王必会下令血洗缙质子府。
“如此看来,今晨那位卓氏背后,未必只有她侄子卓啸。想来蔡王也默许了由她前来府中刺探一二,”岁行云吐出长长浊气,又笑,“公子明日是打算将这烫手山芋还给苴国,既卖个顺水人情给苴公子,还成全了那位工匠自己的心意。一箭三雕?”
李恪昭看她的眼神莫测变幻好几回,忽地勾唇:“你资质比飞星强。可曾识字读书?”
“呃……”
她上辈子出身于国子学辖下的武科讲堂,那个是个讲究文武兼修的学府。嚣张点说,她的所学所识,在当今这文盲白丁占各国总人口八成的上古之时,那完全可称为鹤立鸡群。
可,这时通行各国的那种字在后世叫做“上古雅言”。后世还能将之认得全的活人,加起来都没五个。岁行云当然不会是那五位绝顶渊博者之一。
所以,这个问题就真的很为难她了。她到底该答识字,还是不识字?
尴尬垂脸,以食指频频轻挠眉梢好半晌,岁行云才憋出个说法:“我在族中家塾的窗户外偷听过夫子讲书,道理都懂,也能背得些,但不认字。”
这解释倒合乎情理,没太大破绽。
“原来如此,”李恪昭颔首,“既你有心上进,往后每日下午来书房也时辰,我教你认字。”
“多谢公子!”岁行云大喜过望,搓搓手道,“公子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呐。”
什么叫瞌睡遇到枕头?这不就是?!早上还在愁该怎么不启人疑窦地找谁教自己认字呢,这就迎刃而解了。
世间万事果真“衰极必兴”,她复生以来衰到令人薅头发的运势,大概就要逆风上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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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李恪昭暂居南院,让岁行云仍旧住在主院寝房。除了容茵时常为此发愁嘀咕外,府中倒无谁对此事多嘴异议。
虽李恪昭每日只能拨出一个时辰教岁行云认字,但她除吃饭睡觉外,大多时候都在书房内待着。
每当李恪昭去忙他的事时,她便自己用功,如此自然进展喜人,三日下来已勉强认得二三十字。
这日午后,李恪昭验收岁行云功课时,冷面点评:“字真丑。”
只口头说了还没过瘾,更当场舔磨挥毫,笔走游龙,写下个霸气雄浑的“丑”字相赠。
惨遭羞辱的岁行云敢怒不敢言,从牙缝中挤出不情不愿的赞美:“公子出手不凡。力透纸背,如铁画银钩!”
呸!炫耀个屁,幼稚。
看穿她的言不由衷,李恪昭弯了弯唇,未再多言。
李恪昭是个无紧要事就惜言如金的人,见她知耻后勇地开始研磨练字,便不再理会,手执书简卧在窗前坐榻上安静研读。
半个时辰后飞星进来禀事,忍不住对这“你写字来我读书,晴光默默,相对无语”的场面诧异片刻。
“怎么?”李恪昭抬眼看向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