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
“嗯?”岁行云应声回头。
李恪昭笑笑,轻道:“昨日见你在白玉瓜上雕的那位‘兄长’,不会是表兄吧?”
岁行云愣了片刻,忽地笑出声:“你莫不是为了这口飞醋,一夜没睡踏实?”
“若我说是呢?”他轻抬眉梢。
岁行云继续回身去翻找衣衫,嘲笑道:“你醋泡大的么?绝非表兄,是亲……堂兄。安心了吧?”
关于这一点,当世与后世差别不大,同姓同宗的堂亲之间不通婚,与亲兄妹无异;表亲则是可通婚,只是后世习俗里可通婚的表亲需是出了五代以上血缘的远亲。
“你惯会满嘴跑马,谁知你是不是糊弄我。那位堂兄姓甚名谁?我数三下你若说不出,那就定是表兄了。一、二……”
“他叫岁行舟,”岁行云扭头笑瞪他,“我人品有这么差么?”
李恪昭淡淡勾了唇:“旁的事都信你,这种事我务必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啧。醋酿李恪昭。”
李恪昭不理她的嘲笑,温声又问:“昨日见你在白玉瓜上雕出他的模样,似是穿的文官袍?希夷岁氏不是有‘子弟不出仕’的家规么?你雕的官袍也古怪,分不出是哪国的。”
岁行云清了清嗓子,笑道:“那什么,我就是假想他穿官袍的模样,随手瞎雕的。”
“那你呢?你想自己是什么样的?一生横刀立马,征战杀伐?”他语气平和,听起来就是随口闲聊。
岁行云皱了皱鼻子,笑笑:“知你会提心吊胆,当然不会再做此想。我又不是不杀戮不成活的冷血人屠,怎会想要一生都在征战杀伐?”
恩师教过,武者,以兵止戈,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她一直记在心上的。
近来之所以神思不属、烦闷躁郁,是因哪里都不需要她。
对她来说,“不被需要”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那是“依附”与“被豢养”的前兆。
后世无论男女都很清楚这道理:但凡想要凭借婚姻去依附他人,好逸恶劳、无所事事,那就等同自己踏入被豢养的牢笼,最终多半没个好下场。
李恪昭望着她忽又陷入沉思的侧脸,稍稍扬了声:“若我不提心吊胆呢?”
“嗯?!”岁行云回魂,重重放下衣衫大步走过来,隔着被子扑在他身上,以肘抵住他喉结。
“给你一次机会,重组措辞后再说话。你的妻子舍身忘死时你都不提心吊胆,莫非是指着‘人生三大喜’?!”
面对她这随时能取他性命的姿态,李恪昭如被驯服的狼崽,半点防御的意思也无,只是疑惑垂眼,好奇追问。
“什么‘人生三大喜’?”
“升官、发财、死伴侣!”岁行云咬牙笑得冷森森。
李恪昭怔忪脱口:“伴侣死了,何喜之有?”
“那不就能换新的……哦,当我没说。”岁行云如梦初醒,讪讪笑着收回手站起身。
后世寻常人多是一夫一妻,便是皇亲、勋贵有律法特许,也只允同时拥有最多三个伴侣,是以便有了这么句浑话。
可在当世,尤其李恪昭这种人,哪怕他现今只是主政一方的公子,那也是想娶几个娶几个的,哪需要等着伴侣死掉腾出空位再换新的?夜夜做新郎都行。
“这糟心的世道。”她忿忿嘀咕着,更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