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真的。”我照实说。
官大娘已亡,单单是从尊重死者的角度,我也必须维护她的尊严。
燃香术,已经是官大娘征服曲水亭街老邻居、全济南百姓的终极手段,否定这种奇术,就等于否定了官大娘的神通。
“也许?”燕歌行的目光由对面的焚化炉铁门上收回,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
“你也说了,那是家族秘传的奇术,外人当然不晓得其中的精妙之处。”我坦诚地说。
在燕歌行这样的精明人物面前,我越诚恳,就越不会露出破绽。
燕歌行颔首:“嗯,你说的有些道理。那么——你说,‘神相水镜’会在哪里呢?”
他的话锋转折太快,我沉住气,沉默不语。
“小夏,你应该知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好东西必须由有德行的人来掌管,正所谓‘厚德载物’。你若知道那东西的下落,千万不要瞒着我,懂吗?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燕歌行咄咄逼人地说。
按照他的意思,只有他才配得上掌管“神相水镜”,而对于我来讲,只会因拥有宝物而遭遇不幸。
我正色回答:“燕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非常感谢。但是,我并不清楚那宝物在哪里,家族中的亲人们也没有任何一个告诉我消息。所以,我感谢你的好意,却无法回馈更多。”
燕歌行似乎料到我会这么说,面上不动声色,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淡笑。
“这大厅里闷,我出去透口气,看看工作人员的程序调试好了没有。”我站起来。
刚刚唐晚说过,控制炉子的电脑出了问题,需要紧急修理才能使用。
我出去,不单单是要借故避开燕歌行,更重要的,我得找到唐晚,看看有没有机会进一步接触官大娘的遗体。
“小夏——”燕歌行伸脚拦住我,“我们燕家在京城里独来独往惯了,衣食无忧,无欲无求。这次,如果不是真心想帮你,又怎么会星夜赶来?你得分清敌友才行,否则的话,夏老先生这一支血脉就要出问题了。”
这种*裸的威胁引起了我更大的反感,几乎不想看他的脸,冷冷地回答:“我知道了。”
我绕开他的脚,大步向外走,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燕歌行。
燕歌行长相帅气,衣着高贵,做事也非常圆满,滴水不漏。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令我反感,语气中透露出的不屑、轻蔑丝毫不加掩饰。
人比人,气死人。
目前来看,我的社会地位、经济实力都无法跟对方相提并论,所以他才会如此狂妄,视我为草芥。
走出大门,唐晚在廊檐下一角站着,双拳紧攥,面色焦灼。
我走过去,她没开口,只是勾了勾小指,示意我跟她走。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向西面走,转过墙角,一个穿着殡仪馆工作服、脸上戴着大口罩的男人正在跺着脚焦急等待。
“你们怎么才来?”那男人一见到唐晚,就开始低声抱怨。
唐晚由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过去,应该是两千块。
那男人一把抓过钱,塞进裤兜里,低声说:“跟我走,进去别耽搁,最多就十分钟。”
唐晚连连点头,然后我们跟着那人由一道防火梯上二楼,连续穿过三道铁门,进入了温度极低的冷藏间。
“去看官大娘。”唐晚附在我耳边,简短地解释。
官大娘的死那么蹊跷,留下的呕血符那么复杂,由她引发的幻象又那么诡奇,所以断断不能就这样无声焚化,再无消息。
又过了一道厚重的隔温大铁门,我们就进了一间四壁贴着白瓷砖的小厅,靠墙摆着一列存放尸体的抽屉式冰柜。
那男人熟练地拉开第二层的一个抽屉,手指在抽屉外的标签上一点,头也不回地说:“就这个,十分钟,快点啊!”
我上前一步,低头望去,抽屉里躺着的正是脸色惨白的官大娘。
“多谢啊。”唐晚说。
那男人急匆匆地原路跑出去,一个字都懒得说。
官大娘身上穿的不再是原来的衣服,而是殡仪馆内统一的白袍。
她没有家人,所以殡仪馆只能采取最简单的处理方式,暂且存放在这里,等待公安机关下了批文后送去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