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睡下了?”
映枝听这话,脑中浮现出江柔的脸,连忙道:“还没,姐姐进来吧。”
门开了。
江柔披着月光,莲步轻移。她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婢,从门口鱼贯而入,个个低头不语,但看起来十分有排场。
“妹妹怎得不点灯?”江柔话音刚落,旁边的婢女立马上来燃起身侧的连枝灯。火光耀耀,仿佛从清冷寂静的月宫回到了热闹的人间。
“我刚才要睡了。”映枝鼓鼓嘴,淡淡道,“可我睡不着。”
江柔温婉一笑:“我便知道妹妹第一天来府中,会有些不习惯。”
她素手一招,身边的侍婢恭敬端来几个长匣,逐个打开,里头各式各样。簪钗镯子,口脂胭脂,花钿螺黛……
映枝从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新奇道:“姐姐,这都是什么呀?”
江柔微微颔首:“女儿家用的。想来娘亲也为你准备好了,昨儿仓促,姐姐只来得及给你弄点添头,还望妹妹莫怪。”
“我为什么要怪?”映枝目瞪口呆,有些不理解山下人是怎么想的。她这是第一天来国公府,娘亲请她吃了好吃的,还送了她容易碎的手环,现在姐姐又送她好些女儿家用的。
映枝看着屋中这一排人,个个都抱着长匣,里头宝石的光泽闪闪烁烁,她一个都没见过。但没见过不代表不明白,山下人都喜欢发光的东西,越亮越喜欢,比如金子,比如银子……可想而知,这些东西有多贵,能换多少盐巴了。
“谢谢姐姐……姐姐等等!”对于天上掉下来的大笔横财,映枝有点愧疚,她一下跳起身,在自己的包中掏了许久,摸出一个大木盒。
“姐姐,这是师父搓的丸子,吃了补气养血,一颗只要三文钱。”映枝歪着身子勾起旁边的玉瓶,呼啦啦装了个满,递给江柔,“不知道够不够。”
江柔眉头轻皱,唇边却端庄的笑,道:“谢谢妹妹。”她接过玉瓶,启封轻嗅,“真是好药。”
江柔顺手将药瓶交给了侍婢,她的目光扫过映枝的脸和肩,正色道:“明天下午妹妹与我要一同去靖安郡王府的赏花宴,这些东西都是给妹妹打扮用的。”
“这么多?”映枝犹豫,“姐姐一般收拾打扮需要多久?”
“也就一个多时辰吧。”江柔习以为常,含笑看着映枝,“出门在外,女子的仪容举止就是她府邸的门面,她父兄的脸面。国公府家大业大,可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映枝轻轻咬了咬下唇,清澈的鹿眼懵懵懂懂,点了点头道:“好。”
江柔满意一笑,她见映枝还算听得进去话,便再接再厉道:“妹妹既入了国公府,就要好好学学礼仪了。像方才那般跳脱散漫,可是不行。”
映枝咽了咽,她仔细看着面前的姐姐。她发髻简单却一丝不乱,神情温和,笑容妥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韵味。
“礼仪?”
师父并没有教过她这种东西,也没怎么跟她提过。映枝想起明天的什么赏花宴,鼓着嘴问:“那明天我们去宴上怎么办?”
“妹妹莫慌,有娘在呢。”江柔双眸微眯,她看着映枝良久,随即淡然一笑,心想明儿就跟娘亲说给妹妹请个礼仪教习。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映枝自觉有些尴尬,她想想左想想右,忽然想起今天第一次见姐姐时,她唇边的笑。
映枝偷偷斜过眼,瞄了瞄江柔。不知为何,她还是有种感觉,这个姐姐虽然总是端着笑脸,却并不像开心的模样。
就是眼睛里头没什么光彩。
映枝看着江柔回过头,突然发问:“姐姐,你为什么不高兴?”
江柔眉头一跳,被问个猝不及防,一时竟噎住了。满屋子的侍婢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来。
就好似遮羞布被掀起,露出底下残酷的真实。外头都在疯一样地传国公府的事,都在看这名满京城的江柔笑话。
对他们来说是茶余饭后的八卦,对江柔来说却是自己的人生。
“妹妹多虑了。”江柔端起笑,急声解释道,“姐姐怎么会不开心。”
映枝抿着嘴,长睫轻轻颤动。江柔刚要补充,映枝猛地站起身道:“等下!”
她迈步到门边,探出半个身子,取出怀中的哨子使劲一吹。
尖利的哨声划破寂静的夜。
“妹妹在做什么!”江柔有一瞬间发懵,她被映枝突兀的举动吓得不轻,还没等她平复自己的心情,只听得树声沙沙,一只白鹿从东边的丛中一跃而入。
映枝站在门口,手一抬,牵着长绳就要往屋里走,侍婢们纷纷阻拦。
“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