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发酸,舌根发酸,连呼吸都仿佛都是酸的。
岑瑜的神色镇定,仿佛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提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要求。
但或许是丽日当空,太过明晃晃,又或是这正堂空旷,太过于敞亮。
在纤毫细微都无处躲藏之间,映枝留意到他的唇角好似没有那般弯,笑意好似也勉强,连眼角都没有攀上。
完美无缺的外壳被她窥见了缝隙,一只娇柔的绿芽从缝隙中悄悄钻出来,在暖和的风中摇晃,不动声色地轻轻蹭着她的心。
映枝明白了。
子瑕的确是在生气。
可这种生气却像绿芽勾了勾叶梢,莫名让她心底泛起丝丝甜意。
映枝捋起耳边几根调皮的碎发,回过头。
珍娘猛地转身,装作在收拾药篓,手上忙活着,嘴上还嘀咕着:“现在的公子姑娘们我是看不明白,也管不着管不着哦。”
乌梅干的酸味过去,回甘翻上了舌尖,映枝被这回甘甜地发笑。
“子瑕……你尝尝这个?”映枝取出怀中的山楂糖雪球,泛着粉的指尖挑开纸包,伸手凑上前。
岑瑜的神色莫辨,映枝又抬高了手臂,撒娇一般笑道:“子瑕你吃一个嘛。”
岑瑜微微动容,捻起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从唇边一路滚落进喉间。
酸是涩的,甜是挑逗的,一来一往,被暖阳一烘,融化成糖水儿,涓涓流动在心底,又控制不住地从心底里流出来。
所以吐息是甜的,风是甜的,而面前的小姑娘——
映枝扬起皎白的小脸,止不住地抿着唇笑:“怎么样?”
岑瑜幽深的眼眸忽然亮起点点晶莹。
“看来很好吃哦。”映枝挑着眉,笑嘻嘻道。
“嗯。”岑瑜抿着唇,却总也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他状似无意地偏过头看了一眼屋外,喉结上下滚动,语带温柔:“郡君。”
映枝低应一声。
岑瑜唇边扬起一个真正温和的笑,提了提起手中的药包,站直身,低语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东市的街巷错综复杂,映枝被带出药堂时才反应过来。
谷雨呢?她来时的马车怎么办?
岑瑜看着犹犹豫豫的映枝,心下了然,淡淡道:“都已经安排好了,郡君不必担心。”
映枝恍然点头,和岑瑜一起上了马车。
外面看着朴素的马车,里头却装潢却丝毫不见简朴,映枝坐在软绵绵的靠垫上,就好像坐在了棉花堆里。
她坐马车时经常会感觉憋闷,严重一点还会泛恶心,可这辆车行动时却很难感受到颠簸,纱帘也十分透气。
映枝取出袖中的药方,薄薄的两张纸变成了四张,两张是原方,另两张是她在珍娘那里批注好的。
“子瑕,我今早给你递口信,并不是故意爽约的。”映枝递上纸,“我昨晚把这方子差不多修译好了,有几个药名不太熟悉,才想找同心堂的珍娘帮我看看,这样下次见你就能直接给你了……”
岑瑜垂下眼眸,伸手接过。
他今早看见寿王与映枝在一起,的确有些昏了头。但待到映枝进了同心堂时,就已经明白了。
可明白是一回事,而心中翻涌的不甘是另一回事。
不过现在却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