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前后左右簇拥着褚素珍调头,因为走得匆忙,又因为体恤褚素珍不想让她看到那些尸体,大将们连首级都不要了——还有什么能比讨好褚姑娘更珍贵?
当然,那些同被侮辱的平民姑娘,时穿等人也顾不上了——为了姑娘们的名声,他们对那些姑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留下任何档案笔录,那才是最好的帮助……
走了不久,时穿等赶上一队难民队伍,那些难民也是返家的,时穿见队伍里马车不少,随手揪住一辆长的像样的马车,凶横的问:“姓啥?叫啥?家里几亩地几头牛,几间房子几口人……”
那难民被问愣了,嚅嗫的回答:“小民姓郑……”
时穿截断对方的回答,问:“此去何方?”
那难民看着时穿的绿袍官服,小心地回答:“小民这是向东去,小民家在朐山盐场附近,村子名叫丁村,小民是村中上户,家里……”
时穿再次截断对方的话,证明他对自己的提问根本不想知道答案。“郑员外,马车不错”时穿赞赏说。
郑员外咧嘴一笑,这笑容里却没有丝毫骄傲,反而像哭:“大人,小民家里并不富裕,这辆马车还是先祖留下的……”
“别跟我哭穷,上户啊,我才是一个中户!”
郑员外一下子觉得亲切了许多,赶忙拉关系:“大人家中也是务农的……”
时穿咳嗽一声:“朐山盐场……不是外人,本官受命组织五乡团练,自东城外都梁村开始,至朐山盐场地界为止,共三十一个自然村落、聚落,丁村正好归我管——郑员外,你的马车不错!”
郑员外见到时穿两次提起马车,哭丧着脸做最后努力:“大人,车中还有小民的两个姑娘,大的不过……”
时穿再也不耐烦兜圈子:“顺路,我去崔庄安置,借你的马车一用,你车里的女儿无须换车,我就给车上塞个人,车到了崔庄我的人就下来。”
郑员外很苦恼:“大人,去崔庄,不顺路啊?”
时穿陡地瞪起眼睛:“怎么不顺路,四处盗匪乱窜,本官准备坐镇崔庄,派人四处剿杀匪徒,顺便编练团练……兵荒马乱的,本官好心邀你去崔庄暂住,等平定了四境再走,你还说不顺路?”
纳粮肩辇式车轿上的褚素珍听到时穿兜了半天圈子,忍不住插嘴:“老丈休怪,大郎……”
“闭嘴——”,时穿脱口而出,想想这话又太严厉,赶紧放低的嗓门,柔声说:“这事让我出面。”
褚素珍这一插嘴,郑员外马上明白时穿是替女人借马车,立刻放软了身段:“也对,四处乱糟糟的,难得大人关切,肯……”
郑员外看了一眼褚素珍,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这女人,衣服的衣料很不错,怎么破了很多口子,啊,坐的车轿未免不伦不类……郑员外识字不多,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他感觉到那里不妥却说不出究竟,倒是马车上探出郑妈妈的头,插嘴说:“叨扰大人了,托大人的福,我们就在崔庄歇宿几天。咦,那姑娘可是坐着不方便,请上车上来,这车子空得很,恰好有地方安置哪位姑娘。”
时穿一歪嘴,并凶横的瞪着大将,想上前献殷勤的大将看到时穿一副想发火的模样,赶紧缩着脖子躲一边,两位黑童上前,搀扶褚素珍坐上马车,时穿催马走到左侧轿帘位置,而后让施二十一郎前去右侧,这才挥手继续前行。
郑员外的马车确实不顺路,时穿要先去东城外都梁村汇合自己留在那里的家眷,而后再转西南方向前往崔庄,而郑员外是从西向东横向走的。不过,郑员外转念一想,马上想开了,他一个小地主,如今能与地主武装头目拉上关系,哪怕绕点路也值啊。
郑员外赶紧轰走马车夫,亲自坐车辕上挥鞭赶着骡子,让车子走的尽量平稳。而马车上,几位女子彼此介绍一番,惊魂初定的褚素珍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撩起车帘,对车左的时穿轻声说:“长卿,前几日我举行双鬟礼,做了一首诗,诗云:‘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你觉得怎样?”
褚素珍这首诗谈的是心中对未来夫婿的要求:一个才貌双全,有如东晋萧衍一样的男子。而“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意思是等到将来夫唱妇随时,一年到头有如怀抱中秋团圆之月,把自己写的许多诗篇交与丈夫共同欣赏。
不懂得欣赏诗词的时穿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咧开嘴说:“得了吧,我觉得你做诗的本领,也就是吹出来的。记得当初你在桃花观的时候,第一句诗说的什么?”
褚素珍有点恼羞成怒:“我那首诗没有做完,你便在荷花院里打的人哇哇叫——傻子,你知道我那首诗写的是什么吗?‘萧萧江上素樱春,做弄许多愁。半竿落日,两行新雁,一叶扁舟。
惜春长怕君先去,直待醉时休。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后日……眉头‘
这首词怎么就不好了呢,傻子,你说说,说不出个道理来,我今天与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