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里顶着风雪,沿着蜿蜒曲折的青石板小路前行。
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寒冷的空气侵蚀着她的每一个毛孔,哪怕裹紧斗篷,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脚下的雪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挺享受这份与世无争的平静。
走了一会儿身上就热乎了,耳边也传来了小厨房的喧闹声。
她走近瞧见,巧荷穿着桃红撒花袄,正指使着仆妇们将熬好的粥往外抬,时不时还得上前搭把手,她小脸红扑扑的。
夏里不着急上前打招呼,待最后一桶粥抬走,巧荷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她方才笑眯眯道:“不知巧荷姐姐这会儿可有空闲?”
巧荷侧头瞧见她,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嗔怪道:“旁人来了没有空,你来了没空也得挤出空来,外头风雪大,进屋里说话。”
她毫不见外的拉着夏里,两人不紧不慢的往屋里走去,夏里左右瞧了瞧,好奇道:“卢娘子今儿没来当值?”
巧荷一脸唏嘘道:“师傅家的栋哥儿染了风寒,病的起不来床,那赵大桥只会吃酒耍赖,赵婆子腿脚不利索,只能师傅自己回去照看了,也不知她到底图的什么。”
夏里低垂着眼眸,声如温玉道:“卢娘子这些年实属不易,虽赵家那两个不成样,好歹栋哥儿与她贴心。”
巧荷进了屋先坐到灶洞前,往里塞了一把柴禾,叹口气道:“也只能如此想了,等栋哥儿长大,但愿师傅能松口气。”
夏里见过卢娘子养子,也算是歹笋出好竹了,他虽病病歪歪却眼神清正,是个知道感恩的,若用心教养长大,卢娘子老了不至于没着落。
夏里见灶房归置的仅仅有条,柔声道:“万幸这小厨房有你撑着,不然只怕你师傅这掌勺之位要不保了。”
巧荷漫不经心道:“我这手厨艺是她教的,总不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吧,她待我不差,先这么着吧。”
夏里能同她这般亲近,正是因为她这份仁义,抬头轻笑道:“你还得煮多少锅粥啊?大厨房那边没忙活吗?”
巧荷站起身用锅铲搅了搅锅底,以免煮糊,无奈道:“大厨房要做那么多人的午膳,没几口剩余的锅了,布施又是老祖宗吩咐下去的,我哪能闲的下来。”
主子随口吩咐一声,底下人忙的跑断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夏里指了指地上冒着热气的碳炉,笑问道:“这是给我阿嬷准备的午膳吗?”
巧荷微微颔首,“这鸽子汤大补,让嬷嬷吃了驱驱寒,你自己往食盒里装吧,路上若是凉了,回去再热热。”
这些年因着夏里的关系,谢嬷嬷没少关照巧荷,尤其是在老太太跟前替她周全过好几回,巧荷感恩图报,平日里总是力所能及的孝敬她。
夏里双手白嫩细腻的让人眼馋,绣技更是出类拔萃,但她却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动作利索的将吃食装好,直起腰道:“那我就先走了,待会儿还得去府前街替老太太布施。”
巧荷转过头叮嘱道:“你出去得戴上雪帽,免得被风吹的脑袋疼。”
夏里笑意盈盈道:“我知晓了,你也注意歇息,别太辛苦。”
巧荷轻轻点头,不甚在意道:“我累不着的,你路上慢点。”
两人交情深不必太过客套,夏里提着食盒转身便走,不过这么会儿功夫,路上积雪又厚了一层,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谢嬷嬷掀帘子往外瞧了好几回,远远瞧见她身影,赶紧撑着伞去迎,祖孙二人感情好的连老太太都羡慕。
陪着阿嬷在屋里用过午膳后,夏里同石蜜一道去布施,两人刚到前院,就见大太太身披大红羽纱面鹤氅,身后跟着一众丫鬟仆妇缓缓而来。
二人忙蹲下福身,大太太随着年岁渐长性子越发古板严苛,瞧见她俩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心平气和道:“这天寒地冻的幸亏老祖宗没出来,不然我该数落你俩了。”
她们虽都是一等丫鬟,但向来以石蜜为首,夏里从不争抢,石蜜上前一步笑道:
“老祖宗原是要出来的,让嬷嬷和夏里劝住了,婢子出来前,已经伺候她老人家躺下歇着了,她身旁有人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