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青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击中,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好似也凝固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声音干涩道:“你早就知道我家会遭此横祸?”
夏里面色坦然的点头,慢悠悠道:
“从你同香薷争二等空缺那会儿我就知晓了,那时即便提醒你也无济于事,你爹回去定也说过,只是你没有放心上。”
夏里拉着她坐,又给她倒了杯热茶,蔓青神思不属的接过茶盏喝了口水,温热的茶水入腹,她好似也重新活了过来。
“为何不让我跪求老太太?”
夏里手指摩挲着杯壁,感受着岁月的沉淀,淡声道:
“你到老太太跟前伺候时间不长,大抵还不了解她的性情,你冒着风雪跪在门外祈求,在她眼里无异于威胁挑衅,亦或者得寸进尺?结果反而更糟糕,她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更改,求了也无用。”
蔓青捏着茶盏的指节微微发白,她深呼一口气,声音颤抖道:“你的意思是,老太太有可能会对我们母子四个下手?”
夏里眼神冰冷道:“汪掌柜贪墨的钱财你们没少享受,被迁怒也是理所应当,你若识趣夹紧尾巴做人,面对老太太时一副羞愧难当感恩戴德的神情,或许能平息些许怒火。”
蔓青将茶盏重重拍在桌几上,咬牙切齿道:“凭什么?她在我父亲尸骨未寒时抄我家,想断我们母子几个生路,我不日夜诅咒她便是好的了,我父亲替她卖命,拿回家的都是他应得的!”
夏里眼神凌厉,期间夹杂着的轻蔑像一把尖刀深深刺入蔓青心中,她一字一顿道:
“就凭她手里握着你们娘几个的卖身契,随时可以打发人牙子将你们提脚卖了,介时别说一家团聚了,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你想落到这个境地?”
蔓青脸上血色尽失,眼里满是惊惧,“老太太不缺我们那点卖身银……”
夏里轻轻点头,她叹息道:“所以我才劝你,好好活着才能谈以后,管束好你的家人,这个时候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理得有数。”
蔓青想到出门前,她娘在家哭天抢地的咒骂,顿时坐不住了,站起身道:“我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得回去管事儿,多谢你提点……”
夏里嘴唇轻勾,淡声道:“谈不上提点,到底相识一场,与你又没有仇怨,总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蔓青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夏里瞧着屋外雪越下越大,狂风卷起雪花翻滚着、飞舞着,好似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一切……
蔓青回到家里时,披风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连她头发都白了,屋内灵堂已经设好,幼弟跪在棺材前烧纸,周氏哭的声嘶力竭,紫芙不住的抚着她胸口顺气。
瞧见蔓青归来,周氏立刻挺起腰身,声音嘶哑道:“你见着老太太了吗?她是否给你个说法了?”
蔓青看着屋内被洗劫一空,心里有道不尽的酸楚,她声音哽咽道:“娘,认命吧,这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周氏目呲欲裂,她喘着粗气道:“你胡说八道,我不是说了么,你要想方设法面见老太太,她若不见你,你就跪在门外不走,你爹这辈子为她卖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就这么抄咱们家也不怕寒了人心。”
蔓青有气无力道:“娘,老太太不是商贾之家那些女眷,她是能随时要你命的人,你若惹恼了她,她叫人牙子将咱们娘几个提脚卖了,你哭都没地儿哭。”
周氏的叫嚣戛然而止,她惊恐道:“怎么可能,偌大一个国公府,岂能随意发卖下人,又不是穷的活不下去,这不凭白让人笑话么。”
蔓青苦笑道:“咱们的生死都握在她手中,卖出买进想如何便如何,外人有何好笑话的。”
周氏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她不甘心道:“咱们如今一无所有,连给你爹办个像样的丧礼都不能够,以后日子要怎么过?”
蔓青见幼弟一脸无措的望着她,知道这一大家子能依靠的只有她了,紫芙欲哭无泪道:“我那儿还攒了些月例银,应当能救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