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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第1页)

“宰相未必知道你大哥的事。”褚妄看出她的忧虑,沉声道。卿柔枝摇头。宗弃安如此痛恨卿家,必定事先调查过他们每一个人,当初在军营中,他用那样下作的手段来对付她,便是清楚知道,他们的弱点在哪。“你若实在不放心——”褚妄道,“朕便随你走一趟卿府。”皇帝金口玉言,莫说卿柔枝,便是一旁的江开都是一惊。“陛下当真愿意,随我……归家?”“只此一回。下回就该叫卿府,”他低叱,走过来攥住她的手,淡道,“皇宫才是你的家。”、【69】其实他的意思是,他的身边才是家。但是褚妄还不太习惯说这样的话。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皇宫那样的地方是家吗?看着他父皇坐拥的一切,他也无数次地思考过,一个男人和一群女人,这样的地方,可以被称为家吗?在她离开的那些日子,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难道真的像宗弃安说的那样,她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待他种种,不过是屈服于他的权势?以至于千方百计地利用兵符,与裘雪霁里应外合,从他的身边逃离。也罢。一个妾而已。他故意这样冷冷地想,丢了就丢了吧。大权在握,他想要什么样的没有,稀罕她一个。可是,后宫依旧空荡,他再次无视了御史台递上来的奏折。后来他无意中,走到清宁宫御院,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口井旁。他在那站了许久。褚妄这个人是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从小到大,也对男女之间那档子事不感兴趣。他甚至觉得自己不举,不过,不举就不举吧,反正他也讨厌小孩,那种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东西有什么可爱的。七皇子早早在董贵妃的安排下开了荤,常常拿这件事取笑他,骂他是一条野狗,不会有女人喜欢他。九皇子都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他既不看话本,也很少琢磨这方面的事。但宫里的脏事多了,自然就明白都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过那种欲望。除了对权势。他只关注自己,能否享受生杀予夺的快感。鬼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她第一眼,他就跟没个嘴把门似的,狂妄又自大,说什么,我会取而代之。换了别人,他是绝对不会说这种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大话,或者说完,就会把对方杀掉。从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卿柔枝离开后,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问题。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的那个眼神而已吗?只是因为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说,救救我吗。她瘦骨伶仃,白色的衣裙贴在身上,被风吹得翻飞飘舞,她是那样的单薄脆弱,就像一盏随时会被吹灭的风灯。死亡。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他有点不忍心,想要给这盏灯续上火。是的。只是,有点不忍心而已。所以他才会上前,把手里的宫灯送给她。究竟是想要剥夺她的生命还是想要,守护她。守护这盏灯烛,永不熄灭。时至今日,他想,他终于有了答案。……这世上有什么是不会改变、不能被改变的呢?他在宫中见过太多人,也见过太多的人心。

庆嫔一开始对他也是视若己出,可到最后说舍弃就可以舍弃。父皇也曾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是他最得力的皇子。却也可以转头将他剥光了衣衫,用力鞭笞。从头至尾,没有分毫改变的是她,也只有她,看向他的眼神永远一尘不染。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他自降生以来,就未见过的东西。温暖、干净、纯粹。让他想要毁掉。又想永远呵护。……“陛下在想什么?”卿柔枝见他一路都抿着唇,兴致不高的模样,难道是因为昨夜没有纾解。她知道他欲望过剩,可她长姐刚刚去世,也实在是没心情。谁知他撑着额头,侧了侧脸,眼尾勾着点蛊惑的意味,“想你。”自从在床上说了那句我爱你后,他简直就跟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看她的眼神,多了些若有似无的暧昧亲近,不再像从前那般疏离冷漠。她早就见识过,这男人床下床上两个样,最近怎么……褚妄长指掐住她的脸颊,转向自己,挑高的眉头暴露出不满,“朕说在想你,你走神什么?”“我觉得陛下……有点怪怪的。”她如实说。褚妄松了手,人朝后一靠,手搭在膝盖上,脸色唰就冷下来了:“不爱听?”不爱听,成,他以后一句也不说了。卿柔枝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眼下也没什么哄人的心思,只在那琢磨着,待会见到父亲,该怎么开口才好,毕竟她好久没见他了。褚妄气得笑了,原来之前百依百顺,只是哄着他给一个后位。这目的达成了,就连敷衍也懒得敷衍了。察觉到那人周身愈发沉冷,卿柔枝诧异撩了他一眼,年轻男人满脸都写着,很烦,离我远点,卿柔枝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见马车停了,应该是卿府到了:“烦请陛下先在这等等臣妾,臣妾与父亲说几句体己话,很快就回来。”待会的话,怕是不能叫他听见。她家都到门口了,竟然不让他进去坐坐?别说他是皇帝,就冲着他是她未来的夫君,也该请进去喝杯茶吧?他们卿家就是这样待客的?!褚妄怒火高涨,但他情绪一向掩藏得极好,只淡声道:“卿汝贤,嗯,说起来,朕还得叫他一声老师。许久未见,朕也去同老师请个安。”他什么时候这般谦逊有礼了?还讲究起了师生那套,卿柔枝忙拉着他的袖子。“怎么,嫌弃朕?”拿不出手?从男人冷漠俊美的脸上,卿柔枝愣是瞧出了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委屈感。她笑了笑,乖乖把手一松:“岂敢。陛下想做什么,天底下哪里有人敢阻拦?何况臣妾能有今日全都仰赖陛下,自然要事事都听陛下的。陛下,请。”褚妄盯着她看了半晌,别开视线,道,“行了,你去吧,朕在这等着。”“别受了委屈就成。”她诧异看他,只见男人正襟危坐,眼眸垂着,睫毛很长,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卿柔枝。”他突然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他的喉结像是冰山上凸出的一角,轮廓分明,微微滑动了一下。声线低沉:“朕永远是你的底牌。”……此时的卿府,乱成了一锅粥。卿汝贤去了一趟诏狱回来,就一声不吭地反锁在书房,下人送晚膳的时候,见老爷合衣躺在榻上,似是睡着,走进一看,吓得当场跪下——老爷嘴角全是血迹。当即是传了郎中,里里外外忙了起来,又是催吐又是煎药。刘氏在一旁抹着眼泪,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宗弃安,竟然是安家那个,自小就有神童之名的孩子,安镇玉!那孩子她是有印象的,敏而好学。小小一个公子,每次在私塾偶遇她,都恭恭敬敬地敛衣下拜,给她请安,唤她师母。那声音又脆又甜。长得唇红齿白,跟他母亲很像,她一开始还真认错成了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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