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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第1页)

火候到位,入口滑嫩如豆腐。表面敷了一层干贝丝,虾仁,蛤蜊肉,炖得嫩嫩的,每一口都醇香无比。卿柔枝吃着吃着,蓦然想起在南柯郡,她被关在客栈里的时候,那一桌子的热菜。再一想这蒸蛋羹的水准,确然是出自他的手艺了。这个认知,让她有些讶异。褚妄拍拍手,宫人献上下一道菜。鲈鱼脍。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滋味更是惊艳。怕是宫里经验最老道的御厨,都达不到这样的手艺。她赞不绝口,“不愧是陛下亲手烹调的鲈鱼脍,当真是妙绝天下。”褚妄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陪她用了些饭,最后是一盏茶饮。听说是取的清晨花瓣上的露水,煮的宛京名茶——“曲尘花”。褚妄捏着茶盏,垂眼呡着。香雾袅袅,攀缘上男人白净的脸庞,端坐在那,像极了一尊无情无欲的玉佛。茶水一入口,卿柔枝便蹙眉道,“味道有些古怪,并不像是晨露煮出来的……”褚妄脸色有些不自然,半晌,他握拳,轻咳一声道:“确然不是。你还记得那封信么?”他缓声道,“当年我去往中南洲时,临了改道,便未能经过汴江上游。然而兰因先生一番好意岂能辜负?是以驱马前去,亲自取了汴江下游之水,盛在瓮中保存。入京后便一直放在故居。今儿正好想起来,便取出与你煮茶喝。没想到,你一尝便尝出来了。”卿柔枝怔然看他。她化名兰因,同他说起过汴江水煮茶最好。原来,她以为石沉大海的那些信,其实早就有所回应。原来,他一直都惦念着,从未忘怀。猛然间,她脸色一变:“如此说来,这河水岂不放置了许多年?哪里还能入口?陛下,快吐出来。”说着要去拍他的背,却叫他捉住手腕,一把拉过去,紧抱在怀中。他眼里勾着笑,“骗你的,那就是普通的茶水。装河水的陶瓮还在皇子府的地下埋着,没刨出来呢。改天带你去看看。”卿柔枝气得打了他一下。、【75】他却将她抱得更紧。男人在她耳边轻轻地呼吸着,心中积压了千言万语,想要对怀中之人诉说,最后却只化作一声满足的喟叹,静静地与她相拥。听她柔声细语地说一些琐事,心便能变得无比平静,那股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神智的毁灭欲,也暂时压制了下去。“大约还有两三日,陛下的龙袍便可完工了,应该赶得上大典……”“昨儿我又梦到长姐,她没有进宫,就在宛京城里开了一家成衣铺子,生意可好了,比之琅华阁都毫不逊色,长姐还非拉着我,要给我制衣裙,量体的时候,一个劲地说我胖了。我可气,就同她大吵了一架,还是大哥来当和事佬,劝我们别吵了。后来大哥看了我一眼,特夸张地说,枝枝,你真的胖了好多。”“我就这么吓醒了。”她在叹气,他却闷闷地笑,揉了揉她的后颈,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觉得不会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幸福。“陛下也觉得我胖了吗?”卿柔枝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伸出手腕给他看,褚妄顺势握住,摸了摸上面的软肉,笑而不语,看得卿柔枝心生恼意,用力想要抽回来。褚妄轻咳一声,握着她不放,垂眸给她把脉。忽地一静,慢慢道:“柔枝,你有喜了。”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捧起了脸颊,男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注视着她道:“谢谢你,柔枝。”卿柔枝微怔。被褚妄拉着坐下,男人低垂着脸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力度不轻不重,揉着她的手腕,半晌启唇,给她讲了一段往事。是与她之前听见的那个,截然不同的版本。那一年,庆嫔怀上了龙种。那段时间,她精神状态极差,成天疑神疑鬼,入口的羹汤一定要验了再验,唯恐有人害她。褚妄那会儿其实压根儿,没有起过害她的心思。直到他站在毫无防备的庆嫔的身后那一刻,他们的盟约都是稳固的。他还没有那么愚蠢,庆嫔倒了,对他没有好处。何况,他要不想让那个孩子来到世上,一开始就不会给庆嫔提供办法。他靠近,只是想提醒她,她屋子里摆的那盆花有问题。庆嫔宫里,那个负责照料花卉的宫女,在那盆花的泥里埋了个东西。那宫女事情做的不够干净,并没注意到她动的手脚,早就被一个孩子尽收眼底。他取出那个东西,先去问了懂医药的太监,是致幻的药物。于是他想提醒庆嫔,注意那个宫女。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高处。他如常地唤她母妃,庆嫔明明听到了,却过了好久才转过身来。

女人煞白的脸上满是僵硬,两只眼睛直直盯着他,毫不掩饰对他的怨恨和恐惧。后来,他从冷宫里被救出来,平静地回到庆嫔宫里。却看到她大着肚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脸色扭曲,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庆嫔也看到了他。她的眼底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和愧疚,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刻毒,怨恨,如果她能开口,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咒骂他,那些咒骂的的语句,不用想都知道难听至极。那一刻他就知道,庆嫔与其他人一样,一直认为他是灾星,是造成她悲剧的源头。这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就算装的再好,也会从一言一行中透露出来。就算他真的帮助她成功上位,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恩。因为她是那么地愚蠢,自大。而且,她还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的父皇。她跟董贵妃一样,沦陷在他父皇可以对任何一个女人,轻易许诺出去的爱情中——所以将他这个皇子,划向了仇敌的阵营。一旦抓住向上爬的机会,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他踢开。从那之后褚妄就知道,世人皆不可信。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但是庆嫔倒在血泊中的场景还会时不时地浮现在眼前。这宫里的阴暗多到数不过来,庆嫔那样谨小慎微,也逃不过被人算计落到那样的下场,到头来什么都没保住。他真的很害怕,卿柔枝会受到伤害,但他知道,她一定比他更清楚,深宫人心的可怕,却还是选择留在他身边……如今,还要诞下他们的孩子。卿柔枝见他眼角湿漉漉的,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忧虑,他这样的人,何曾流露过这般脆弱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抱着他小声说道,“除非陛下找一个董贵妃,否则臣妾是不会有事的……”褚妄没说话,手臂收紧,抱住了她,嘴唇贴在她耳边,沉声道:“我会保护你们。”哪怕付出他的生命。说罢问道:“太子妃呢?速传她进宫!”卿柔枝握住他的手掌,摇了摇头。在卿府的时候,盛轻澜来探望过一次,说是去探了一回监,见了裘雪霁,对方情况很不好。盛轻澜急的不行,请她想想办法。卿柔枝想到同在牢狱中的褚蕴和兰绝,便应承了下来。只是没敢提兰绝。释放的旨意一出,盛轻澜就跟裘雪霁两个人从宛京消失了,特地给她留了一封感谢信,她还没来得及拆开看。褚妄听了,很不高兴。盛轻澜本就是他给卿柔枝准备的医女,竟然敢私自跑了?对此卿柔枝表示算了算了,人家好歹是西凉的和亲公主,昔日的太子妃。一直屈尊给她做医女,实在是大材小用,好不容易遇上意中人,跑了就跑了吧。裘雪霁虽是个和尚,但生的与她大哥那般像,是个货真价实的美男子。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盛轻澜崇拜和爱慕,也是情有可原。“陛下网开一面,也是成全一对有情人了。”她笑眯眯的,惹得褚妄忍不住手痒,来捏她的脸,捏着捏着又改为轻抚,弯下身,亲了亲唇,道她实在是不长心。卿柔枝便说,宫里这么多太医,总有个把医术精湛的。褚妄却道:“谁知道他们什么路子?万一有些个心思不正的,想要害你怎么办?”卿柔枝惊讶。原本以为他安排盛轻澜在她身边,是他占有欲作祟,不想让别的男人触碰,却原来是怕她被害……是,他在后宫生活久了,见识过董贵妃勾结太医那些手段,焉能不防备。卿柔枝想了想,叫归月去请太医令。归月得令出去,她便将脑袋依偎在他肩头,与他十指相扣。“有陛下陪着,就是有人想作祟,也会畏惧陛下,不敢造次。”褚妄握住了她的手,眉眼微霁。不一会儿,太医令到。少年一袭白衣踏进,看到人的第一眼,褚妄便狠狠蹙了下眉,一双凤眸眯起,闪过冷冽的光。无他,只因这少年的穿衣打扮有种诡异的熟悉感,让他想起了一个极不舒服的名字。看了一眼卿柔枝。见她神色如常,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怀念之情,这才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谢岸弯腰进来时,用余光悄然看了一眼。帝后共坐,玄袍帝王面容冷峻,俊美非凡,皇后一袭翠衣,眉心点着花钿,温婉多姿,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外人不说,谁都瞧不出,他们曾经是继母子的关系。谢岸垂眸,敛去其中沉思,上前为皇后把脉。只不知为何,皇帝的眸光有些沉郁,钉在他搭在皇后手腕的指尖上,久久不动。谢岸一顿,把完脉,不动声色地远离了皇后几步。他一拂衣摆,跪下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确是喜脉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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