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毓等人在韦孝宽的护送至下,午后方才到达长安城。
这段时间里,从大冢宰府中出来的茱儿,找到了父亲在世之时与独孤家交好的前朝元老。
这些元老终于大魏皇朝,本来是不打算参与宇文家族的内斗,正准备坐山观虎斗。甚而有的已经着手派人前往柔然,去迎接前朝皇后、柔然长公主郁久闾和太子元钦,待到宇文家族内部消耗殆尽,便可以拥立元钦称帝,光复大魏指日可待了。
当他们听闻茱儿是来求情,让他们来拥立宇文毓的,却避而不见。这当然也是在茱儿的预料之中的,只是让他们的下人转告,倘若不支持宇文毓,宇文毓为了求生则会转而放弃皇位的争夺,支持宇文护称帝。当然,宇文毓为了得到宇文护的信任,会给堂兄送一份大礼,大礼是一份名单,上面写着诸位元老长辈的姓名,声称宇文毓本不想觊觎皇位,皆是这些人怂恿不得已而为之,无论他们是否答应,都已经被列为拥护宇文毓的党羽之中。
茱儿的这一招果然灵验,一些忠于大魏的前朝元老大开府门,迎接茱儿进门,愿意立即主持宇文毓的登基大典。
获得前朝元老的支持很重要,因为这些人在士大夫阶层的当中威望最高,连他们都投靠了宇文毓,就获得了士子阶层的人心,无论是对当下的舆论,还是对将来政权的巩固,都将是有很大好处的。
宇文护掌控着大周的兵权,这是无可撼动的,但宇文护乃是一介武夫,却不懂得照顾士大夫的利益,茱儿正是在为宇文毓坐稳皇位打头阵。
一切准备就绪,茱儿和伽罗便带着众文武,前往城门,捧着龙袍和冕冠,抬着龙辇,去迎接宇文毓。
惆怅的宇文护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浑浑噩噩,待到黄昏十分才听到下人前来禀报,宇文毓的登基大典刚刚举行完毕。宇文护悔恨不已,倘若没有瞻前顾后,是可以先宇文毓一步登基,也不会落得一败涂地。
宇文护气得当时晕倒在地,苏醒之后,又吐了几口献血。
“主人千万不要倒下,我们应该想一想应对之策,如今宇文毓得了帝位,接下来就是要收拾主人了。主人杀了他的父亲、丈人和弟弟,如此深仇大恨,岂能就此罢休?”管家痛切地道:“这可是谋逆之罪,诛九族、诛十族的呀!”
宇文护颤抖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兵权啊,主人!”管家道:“一个没有兵权的皇帝,暂且还不能把主人怎样,不仍然是傀儡皇帝吗?对主人来说,宇文毓和宇文觉又有什么区别呢?主人仍然可以做自己的太上皇。宇文毓那小儿,身边有杨忠和韦孝宽两员大将,若是兵权被他们夺走了,我们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管家的提醒,又让宇文护看到了生的希望,派出自己的手谕给各路兵马,让自己的嫡系分别驻扎在雍州、歧州、洛州等地,环卫长安。一旦长安城中有变,便以狼烟为信号,附近各州的兵马即可迅赶到。
登基的当晚,宇文毓在宫中秘密与杨坚、李昞协商应该乘胜追击,甚而连宇文护的罪状都已经拟好,正打算命杨坚和李昞拿着罪状攻入大冢宰府,斩草除根以免夜长梦多。
韦孝宽入宫前来阻止:“陛下,万万不可,宇文护必定是早有防备,暂且动他不得啊!”
“为何动不得?”还未等宇文毓开口问话,来给宇文毓、杨坚等人送宵夜的茱儿问道:“这种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之人,留着又有何用?若是今日不除,明日陛下是不是就是第三个死在逆贼手里的皇帝了?”
“老臣并非此意,娘娘可曾想过,若是今日除不掉宇文护,陛下今日便会死在逆贼的手里?”韦孝宽劝道:“娘娘可有必胜的把握?若没有,便是将逆贼往绝路之上逼,而无路可退、无后顾之忧的逆贼会背水一战,那时谁胜谁负,又岂能预知?”
“韦将军说的是!”杨忠拖着病重之躯,在伽罗的陪同之下,命下人抬着也急匆匆地赶来觐见宇文毓:“陛下,恕臣不能行大礼。”
杨坚和李昞被留在宫中,杨忠料定这三个年轻人聚在一起,血气方刚必定着急想着报仇。杨忠劝宇文毓以大局为重,应该学会隐忍负重,巩固胜利成果,来日方长必定能等到报仇的机会。
宇文毓似乎有些被说动了,茱儿又道:“二位叔父所言在理,只是逆贼手握重兵,武将之中十有七八乃是宇文护的人,臣强主弱,陛下虽得了帝位,却并未真正得了天下。没有实权依然形同傀儡,与文帝和闵帝有何区别?”
“娘娘既然知晓宇文护的党羽甚多、兵权在握,又岂不知晓,牵一而动全身,除掉了逆贼宇文护,便会有十个、一百个乃至一万个宇文护冒出来,到那时便是天下大乱。”韦孝宽道。
茱儿不语,宇文毓也意识到了危险:“爱卿觉得,应该如何是好?”
杨忠回答道:“恩威并施,逐个瓦解,待到宇文护孤家寡人之时,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其拿下。虽然逆贼手握兵权,却都是宵小之辈,并无几个能征善战之人。只要有老臣和韦大将军在,逆贼一时也奈何不得陛下,老臣与韦将军也定当为陛下训练一支劲旅,以供陛下将来驱驰。”
这一夜的谈话,是伽罗此生当中第一次经历了最具智慧的谈话。伽罗虽然察觉到报仇心切的姐姐茱儿对杨忠和韦孝宽的回答并不满意,但她自己却从这一席谈话中受益匪浅,从此,伽罗便有了与姐姐茱儿不一样的思维模式——具有大智慧、大战略的政治眼光。伽罗也从这一刻开始,更加钦佩杨忠的老而有谋,也明白了父亲独孤信临终之时不让他们报仇的用意,从此便一点一滴地从杨忠身上学习成长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