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犹豫了一下,像是失了兴趣似的移开眼,他随手掷下金樽。器皿发出当啷的响声,滚落在地。
谢景行全身都在叫嚣着危险,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直直看过来,却心想:万魔之上,一令天下从。这些年,他大抵过的还不错罢。
圣人谢衍亡故后,道祖逍遥,佛宗隐世,也无人会再主动阻他,拦他,教他回头,他也应当事事顺心了。
魔道帝尊也不回头,只是支着下颌,道:“按往年的惯例,今日的儒门三相,理应在圣人庙里陪着他的灵位,一夜闭门不出。”
他醇厚低沉的声音响起,谢景行指尖仿佛过电,继而浑身一麻,脊背窜上冰寒。
大魔似是酒醉,又似是疯魔,哪怕独自凭栏,也有种玉山将颓的优美而性感。
他慢条斯理地道:“是新来的弟子?倒是不懂规矩,白相卿难道没有叮嘱过你,今日在外夜游会碰见本座么?”
“明日便是他的忌辰,本座也不想在今日开杀戒,扰了清净。”他嗤笑,“也罢,给白相卿一个面子。”
“……”
“不想送命就退下。”
他于腥风血雨中闯出一条登顶之路,杀人如麻。捏死一个小弟子,对他而言无关紧要,只是“扰了清静”而已。
魔道帝王依然没有回过头,只是随意并指,向东南方向一点,那里的魔气陡然一清,而那些阻挡去路的梅树,也纷纷让开,露出一条通向外界的道路。
谢景行收敛修为,低下头后,故作敬畏模样,与普通儒门弟子一般无二。可他却深知,自己只是见他一面,便心境已乱,汗湿重衣。
还好,他还是原来的性子,对于不在意的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是这种目空一切的倨傲,才是他瞒天过海的唯一希望。
谢景行正松了口气,欲退下,却陡然生变。
“……等等!”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低沉而沙哑,撩的人耳畔发痒。
谢景行被他叫住,却如被点穴了一样定在原地。
“寻常儒门弟子见了我,不是告饶,就是斥责,你却不声不响,倒是有点意思。”他侧过脸,兴味道:“不敢说话,不敢对视,是在怕我?”
他竟然心血来潮,要和这误闯的小弟子说上两句话了。
谢景行背对着他,默默无语,脊背却挺直着,广袖在风中微微浮动。
殷无极本就是随意一问,倒不是有杀心。可他不过是侧了侧脸,随意扫了一眼,眸光却陡然凝住,冰冷枯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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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却霎时沸腾。
只是一眼,天地颠倒,唯有剧烈的心跳如鼓点,重重敲击着他的胸膛。
他喉头一紧,声音黯哑如鬼魅,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转过身来。”
他一念之间,千树须垂首,万物皆低眉。
梅花林四方风动,弥散在林中的魔气深沉暴烈,冲天而起。
谢景行的心跳猛地一乱,他有自信骗过儒门三相,是因为他非常了解三人,可以时时端着,演到他们信以为真。
但他完全没有把握骗过殷无极!
若是天底下有一个最了解圣人谢衍的人,非他莫属。
“嗯?不听话?”殷无极见他迟迟不动,微微眯起了眼眸。他白而有力的手指只往前虚虚一张,然后转瞬间收拢,如钳住什么一般。
空间扭曲,时间静止。
谢景行心中暗道不妙,糟了,是缩地成寸!
只是一瞬间,他便被大魔从百丈之外扯到凉亭之内,魔气缠上四肢,化为无形的锁链,让他以一个狼狈而屈辱的姿态,跌到双臂展开的殷无极炽热的怀里。
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那么血腥,那么狂妄,如同冷铁,又如烈酒。霸道与征服都刻进了骨子里。
光是被他的手掐住腰,如此失控地按在怀里,谢景行就想起了些不妙的事情,更别说,如此近距离面对这逆徒带着魔魅的容貌。于是他咬住舌尖,迫使自己保持清醒,以免被那位帝尊绝世的姿容影响,露出马脚。
可帝尊却短促地笑了一声,低头在他颈侧轻轻一嗅,果然闻到浅浅的白梅香。
他的视线再移向他的容貌,却见他头颅低垂,束着儒冠的墨发散乱,白皙的颈子就在他的唇下,只要他咬上去,就能撕开,渴饮那甘甜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