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节甚多,他曾为她撑伞,背着她走过无数长巷,只为不弄湿她的鞋袜。
可却从没有一次像这般,她背对他,说不想看见他。
那年,他倒在路旁,来来回回马车经过,却都不曾望他一眼,唯独眼前这人,从马车上跳下,朝气蓬勃,她将他“捡”回家。
他说过,要护她一世安康,从始至终,这个想法,从未变过。
可韩玉扬知道,她不会再信的。
良久,久到雨水溅湿了他的衣摆,他才出声,唤她:
“江妤。”
从年少时,便将细碎的温柔尽数揉在这两个字中,五年来,他念了无数次,却未曾再喊出口过。
他与她有兄妹之名,但他深知,两人并非如此。
他待她温柔,却亦然克制。
他不敢逾矩一分,“江妤”二字他唤了三年,原以为总有再进一步的机会,却不想,五年前,这人再也未出现过。
韩玉扬看着眼前人,他想过,再见面时,许是她怨他,或是她恨他。
却从没想过,她宁愿不提那件事,也要两人之间再无纠葛。
那个名字尤为刺耳,阿妤抿着唇,握紧了身旁周琪的手。
这宫中,她只信周琪。
这世上,她只信周琪。
她护着小腹,倏然转身,所有情绪被她压下,眸子里只剩冷然,她说:
“韩大人,你这是在叫谁?”
无人看见的地方,她捏了下周琪的手,韩玉扬刚欲说话,周琪便拧眉挡在了她前面,轻微不虞斥道:
“韩大人,我们主子贵为四品美人,便你是朝中重臣,也是否有些失礼了?”
本朝素来如此,后宫妃嫔,便是位份再低,也贵为主子,除非皇室血脉,其余人见之,皆要行礼。
冷风瑟瑟,树影婆娑,韩玉扬立在原处,望了那人许久,手中的伞握了又松,松开又握,那人敛着眸,护着小腹,只在最初看了他一眼,便不愿再多看。
他视线落在她小腹上良久,最后,他一点点地弯下腰,低下头,油纸伞应声而落,他拱手作揖,一字一句,道:
“微臣、拜见美人主子。”
身边似有一阵风,带着些许冷意,匆忙脚步从他身侧远离。
韩玉扬闭上眼,水滴砸在地上,迸裂炸开,面前早已无人,他对着湖亭弯腰,直至浑身湿透。
身边除了雨水声,寂静一片,良久,他直起身,朝身后灯火阑珊处望去。
他敛着清隽的眉眼,微微牵唇,似是说了什么,轻风微动,带着低低浅浅的嗓音,徒余了一片温柔。
——
阿妤走得很急,几近小跑的速度,周琪差些就要跟不上她。
在太和殿外,她倏然停了下来,捂着胸口喘着气,她站在长廊上,垂首睁着眸子,怔愣地看着地上的红色长木。
泪珠无声地掉落。
她抬起头,看向脸色担忧的周琪,她笑得好生自然,脆声问:“我这样子难看吗?”
周琪拼命摇头:“不难看,主子最美了。”
阿妤深深吸了一口气,解开披风递给周琪,因那一番变故,这披风湿了一半,不能再披了,她捏了捏周琪的脸颊,笑着安抚她:
“好了,快将表情收收,我们该进去了。”
殿内依旧热闹,她悄悄地进来,无声地落座,没有惊扰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