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决意一人以身破阵之时,一股强烈的威压自东面而来。一时间箭雨凝滞空中,唯有剑器鸣动响彻天穹。越清朗手中的剑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去,连同他身后的一众弟子的长剑也腾空而起。
“退后。”
越清朗神思之间传过平静的话语,他不由自主地踏着剑意后退。只见长虹剑意,清海凝光,顷刻间将如雨的箭矢震碎。
一道天光破云而来,熟悉的雪灰道袍闯进视野之中。越清朗难掩喜色:“师父!”
季鹤白自千秋峰而来,见了前赴后继的修士傀儡般地继冲击着薄弱的剑阵。那些修士旺盛战意如同夜色沉沉的大海,鲛油的香气在山底弥漫。季鹤白站在空中,在闪电的幽光下,不仅千秋峰,处处防势都岌岌可危。
冲阵者绵绵不绝,守阵者寥寥无几。剑光在峭壁与山峰之间汇合,溃不成形的光影打断了季鹤白直奔大殿而去的打算,转而找到剑阵之源。
越清朗一人之力无暇他顾,岂能让处处防势固若金汤。莫说越清朗,季鹤白也未必能将这么长的战线全部顾及,他问道:“大殿阵法呢?”
越清朗道:“是赵落澄在维持。”
阵法每隔半个时辰变回推进一次,只是凌晨时就没法蔓延到北峰这边了。季鹤白看着天幕,便知大殿阵法后继无力,只是不解秦霄为何还不在阵前。问道:“他们冲阵多久了?”
越清朗眉头微皱,有些自责:“一日有余。”
季鹤白点点头,难得地说道:“已经很好了。”
季鹤白神识扫过山脉之间,到底剑意也好神识也好终有尽头。现在他无暇顾及宗门之中,只能等着墨明兮里应外合之时。
沉沉天幕得了一缕天光,就连在渡口的墨明兮也能遥遥相望。
墨明兮察觉到一股神思在玉华宗之间游移,尤其在他感应到季鹤白的剑意之后变得更加强烈。墨明兮垂眸思索片刻,分辨出这是秦霄在搜寻他的踪迹。
他看着渡口的法阵缓缓扣合,即将成阵之时,墨明兮猛然凝神。心弦动念只在一瞬,如同水中捞物一般,秦霄的神思被一把捞起,电光火石之间追溯到源头所在。趁着阵法相合星宫归位,墨明兮猛震心神,将秦霄的神思生生截断。
百里之外秦霄似乎无形之中被人揪住了胸口,猛然睁大眼睛,神思皆断他大口喘着气平复过来。看见渡口的方向陡然升起的阵法虹光,庆幸自己没有选择那个方向攻坚。他刚才确有一抹神思探到那附近,长舒一口气道:“代代相传的法阵果然名不虚传,连神思也能斩断。”
秦霄也不知为何,他分明应当想办法将这墨妙妙找出来。可仿佛总是受到干扰一般,他只想着要阻止墨妙妙回到玉华宗内。他也不知为何,但却不由自主地释放神思探寻。
千机算不尽,神思皆断之时,秦霄反而松了口气,专心对付起随着季鹤白的到来而改变的局势来。
墨明兮一路往剑阁的方向而去,玉华宗内满是术法灼烧长幡的味道。他还是来得太晚,免不了自己的宗门弟子受到伤害。他早已发现大殿阵法先前支离破碎,现在赵落澄虽借着灵宝逐渐修补,但杯水车薪还需得许多时间。
神思惘然间,墨明兮伸手接住从空中跌落的弟子。
那弟子没有认出墨明兮,抓着他袖摆站稳后急急问道:“这位师兄,你从山下来?!”
墨明兮无声地治愈着他的伤势,他似被妙音宗琴音所伤。可是朝着他跌落的方向看去,那些人已然算不得修士弟子了。墨明兮点点头,带着那弟子躲过两道弦音:“我从山下来,掌门回来了。”
弟子眸光一亮,慌忙阻止道:“别再往那边去了,再往远些我剑意有限,够,够不着了。”
墨明兮翻转手腕,起了一道咒诀将那琴修打落。墨明兮看着他破烂的道袍,摇头道:“你该去修整的,无须担心,季鹤白回来了。”
那弟子已然唤回长剑在手,重新御剑道:“多谢这位师兄,掌门都已到了,难道我们有躲在阵法之后的理由?”
墨明兮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弟子远去的身影,牵心动念地将他身上的伤口愈合,替他复苏灵气。喃喃道:“千处寻师皆可降,常做苦海渡舟人。当然是掌门在前,护得弟子在后的道理。”
秦霄神思在前,墨明兮不能贸然修复此处屏障。只得唤得风势将那诡异云舟推出玉华宗境内,保住这一方弟子暂时安全。暗雷滚动越来越近,墨明兮明白更重要的是不能让进境变故在此处发生。
极目远眺,墨明兮看着阵形彷佛被一道闪电所冲破,心中担忧却无能为力。阵阵的强风从北方吹拂而来,天上的浓云被蛮横地撕扯吹开。他看见季鹤白的剑光如海,久违的日光已在北峰之上。
纷乱嘈杂在墨明兮的耳边萦绕不绝,他驱剑而去,心中默默道:“等我。”
墨明兮收拾好情绪,已然入了剑阁境内。
剑阁极其安静,仿佛一切纷乱的声音都已远去,玉华宗还在往日的安宁之中。
墨明兮看着头顶乌云,祝可山的话在耳边回响:“岂能永远躲在洞虚之后……”
只是如若开始进境,他便暂时无暇去分心宗门之事了。自洞虚境起开始窥问天道,自是步步生死,随时都可能身陨道消。如若不成,也很难全身而退。可这劫数来得太巧太诡异,似乎只有一试可以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