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明兮看了眼他们身后很快熄灭的火光,对着领头的人说道:“神树境旁退无可退,未必是避难的好去处。”
说罢,墨明兮指向玉华宗的方向:“此时修真界的人都在往那个方向聚集,或许能受到庇护。”
那一行人在参天巨树的密林之中已经走了许久,如若不是分不出方向不会想到烧出一条火龙来指路。领头人说道:“玉华宗?路太远,离那怪相太近,不如这里安全。”
墨明兮顺着他们的来路看去,林中阴暗潮湿,怪不得举火而无法烧尽:“你们的宗门呢?”
领头人身上的道服破旧不堪,沾满了油渍污渍,眉头紧皱:“宗门?什么宗门,我们宗门一百年前就垮了。”
墨明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虽是目力所不能及。神思之中迷蒙地看到一处破旧的道观,没有殿宇山门,连围墙都垮塌了一半。长满杂草的院子里满是生活过的痕迹,几人是刚刚逃难出来的。
墨明兮劝道:“如果情况好一点,可以前往玉华宗。天道将至,不会再差太久了。”
领头人朝身后挥了挥手,正在看热闹的十几双眼睛,收回视线埋头往前走去。他这才开口道:“道友,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管头上天不天道的做什么,快走吧。”
墨明兮这会儿认出他的道袍,分辨出他与那些背着小药篓的人不同,他修为深厚是个正统修士:“你的境界未受影响,何必放弃?”
领头人认真地看了墨明兮一眼,似乎未能将他看透:“你往前走,那边的破道观叫做澄海观,澄海就是我,也就是观里泥土塑身供人朝拜的那个大乘。道友,人各有道,我躲了这么多年,你也别强求。”
墨明兮细细观察着这张脸,为了掩盖气息脸上涂了些污泥,掩盖不了他澄澈开悟的眼睛。此人行径和普通修士一致,身怀大乘境界却不愿倚靠:“为何?”
澄海一笑:“道观里供的自己,往上不求仙神,往下不拜轮回。活得下去是最好,这个时候也求不得别人来帮助。天道我劝你别信,现在我眼拙了不知你什么境界。总之那些信了天道的人,没什么好下场。”
墨明兮望了眼澄海观方向,如果此人行此道,确实尚未飞升也是拜得。他像是无端被骂了一顿,并且心服口服,只好转开话题没得自讨没趣:“你背后的篓子里是什么?”
墨明兮从遇到澄海的那一刻就觉得他身上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澄海的筐篓比别人要大上许多,显得十分突兀。
掀开竹盖后,一双发黄的眼睛立刻咕噜噜转动过来:“道友,术法要成啦,铜鼎马上煮好啦。”
他背的是一个人,那人手中捧着一口铜鼎,铜鼎里盛装着堆黑乎乎的东西。
墨明兮打量着那张面孔:“他这是在做什么?”
领头人说道:“不知道,抓来就是这样了。”他将竹篓再次盖起来:“我师弟遭了他毒手,现在捆了他,到地方再想对策。”
墨明兮想起此地离着岩谷不远,那铜鼎看着十分眼熟,可想此人师弟遭了些罪才道陨。他眉头一皱,想要出手却又停住了。
愣了几息回过神来,发现那队人已经走远。
墨明兮再不停歇,一路到得玉华宗五十里外的屏障前。方停住脚步,祥瑞之象自旧海滨而来。
紫气被掩盖在浓稠黑云之后,唯独能让人捕捉到一丝清气。
壶中日月剑带来了一瞬光亮,照亮了季鹤白雪灰道袍上的望月纹路。
墨明兮站在山岗上等着他到来,猛地想起季鹤白这般风姿,袖口绣着的却是两个猫猫头。远观季鹤白眉目未有何变化,只是落地之前,方可察觉清气鼎盛,似大彻大……
“师兄,你特意来找我啊,师兄!”
墨明兮:……
丝毫不见大彻大悟的空灵,玄妙与季鹤白似乎沾不上边,他满眼里全是墨明兮。道袍上粘着盐粒灰尘,身上还存留着海风的气息。
墨明兮看着站在面前等待回应的季鹤白哭笑不得,抬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师弟,大乘境界,可喜可贺。”
季鹤白道:“一剑将我带到旧海,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墨明兮歪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看到什么了?”
季鹤白神色一变,夸张地描述着一路见闻:“沈清留下一句这个大乘为师斩不得,将那锁在海底的大乘修士留给我。我与他在海面上对战一日,海浪数十米之高,难分胜负。但是!”
墨明兮笑了笑,陪着他好奇道:“但是?”
季鹤白手掌一翻,掌心卧着一颗珍珠:“你看这个。”
墨明兮郑重地接过来端详,放在手上捻了捻。圆润光滑,细腻莹白,除此之外别无蹊跷之处,甚至没有一丝灵力:“但是什么?”
季鹤白道:“但是数十米海浪翻腾,岸边的渔民大丰收,这是我进境回来之后,他们送我的,说是不知多少大贝壳里才能开出一个。如此难得,送给师兄正好。”
“……”墨明兮握在手里收了起来:“那真是……多谢了。”
季鹤白仔细打量了一番墨明兮,天道如何的话便没有再问。
山谷之下,密密麻麻的视线随着季鹤白的到来聚集到这里。
墨明兮低头看去头皮发紧,一时间分不出哪些是道门的弟子,哪些又是已经沦陷的修士。他们之中没有大乘修士那样好辩识的气息,两股势力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