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后得报,西域军情有变。一个月前,太后命大将军邓骘为主帅,征西校尉任尚为副帅,率领部队总共五万人,驻守汉阳,处理羌人作乱。然而今天传来的消息是,几千名羌人竟然在冀县西边打败了邓骘的军队,杀死汉军一千多人。另一路任尚的军队也是大败。现在羌人已占领了赵、魏、益州等地区,并杀害汉中太守董炳,一旦羌人切断陇中道路,则大汉朝苦心经营多年的西域,将断送到他人之手。
太后虽然享受与小白独处的悠然时光,但在她心中,还是国事为重。当下叮嘱小白在永乐宫中安心画画,她则连日与汉安帝一起,坐镇德阳殿,召集朝大臣,商议对策。
汉安帝自打太后病愈之后,朝中大事,一切不管,全都由他殷勤地报呈太后定夺。这样一来,一可呈现他敬重太后,二来又可让太后多加劳累。在他心中,早已打下主意,就是仗着自己的年富力强,坐等太后累得再次发病,自己再坐享其成。
太后忧心天下安危,也无暇他顾。经过连日的讨论,大臣们的意见不一,在退朝后,太后又和汉安帝商讨了一番,仍无定论。她感觉到身体不适,便让皇帝回南宫,自己则来到永乐宫中,找小白休息。
小白见太后一脸疲惫,吓了一跳,忙将她扶到床上,让她闭目养神,自己则一边为她按摩,一边轻轻地念着《金刚经》,想让太后身心都得到休息。太后感觉到小白柔若无骨的一双小手,在自己身上上下游走,一按到穴位之处,手力竟然不大不小,按得力道正好,一整套下来,浑身无比的舒服,一扫之前一整天的疲惫。
太后有了精神,忙摆手让小白休息,搂着小白,望着她秀美的脸庞上流出的滴滴汗珠,心疼地道:“小白,娘现在好多了,看把你累的。”说着拿着绣帕,将小白脸上的汗水擦去。
小白也享受着母女间的温情,笑道:“娘,我不累的。没想到张大哥教的这套按摩手法,这么管用。”
原来小白甚是有心,她自打见金蝉受伤之后,便决定也要学些医术,好能像张大哥那样,能治病救人。张道陵见小白想学,自然是倾囊相授,虽然小白学得时间太短,尚在登堂入室的阶段,但是像按摩之类的手法,已是轻车熟路了。
太后搂着小白,发了一会神,才又说道:“小白啊!我现在想想,我若不是生在富贵家中,又在一十五岁那年被选进宫中。如果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家中,当一名普通的女孩,就过那种自食其力,自得其乐的生活就行,那该有多好啊!没准也能和你们一样,外出寻仙求道,没有这么多烦心事!”
小白听了笑道:“娘,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到哪里都会引人注意的。不像我和小黑,都不是人,所以才能自由自在的。”
太后听了,怔了一怔,这才叹道:“是啊!看来我只能求来世,不要再托生人了。”
小白听了,轻轻地道:“娘,如果有来世的话,我不求托生什么,只要还当你的女儿就成。”
太后听了,大为感动,紧紧地搂住小白,连声道好。
娘俩就这样搂着,听得外面郑众问道:“太后,晚膳弄了。”太后听了,这才松开小白,宣郑众将饭菜送来。
郑众一行人摆好饭菜,便知趣退下。今天菜只两样,一个小白菜炖豆腐,一个素炒木耳,另有一碟小咸菜。饭是小米粥和白面馒头。小白和太后两个只分吃了一个小馒头。太后虽不再吃,却仍望着剩下来的馒头。小白见了,忙问道:“娘,你还吃吗?”
太后摇头道:“小白,我吃饱了。”
“可是,娘,我怎么看你像是有心事啊!”
“是吗?”太后摸了下脸,才解释道,“我是在想西边的百姓们呢!这回羌人作乱,竟然势大。连大将军都吃了败仗。现在西边边境的百姓,都在向中原避难,而西域离中原路途太远,运输非常困难。湟中各县一石粮食竟卖到一万钱,死亡的百姓不可胜数。想到这个,我心难安啊!”
听到这里,小白才明白太后为何一脸的忧色。她从不关心天下事,但是见到太后这样子,小小的心中,也充满了焦急。问道:“娘,那怎么样才能救这些老百姓呢?”
太后拿起一个馒头,一掰两半,这才说道:“现在朝臣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方是主张让大将军班师,放弃西域;另一方则是继续征用兵马粮草,强力平乱,再现我大汉朝军威。哎!若是放弃西域,虽可暂免一时之危,但是将祖宗基业,断送给外族,我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可是若继续用兵,我大汉朝内百姓,又得多缴粮草,还得被征召入伍,这一来,又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啊!所以我心中一时难以决断。这才面带忧色,被你看出来了。”
小白想了想,道:“娘,我不懂得这些事情,不过再等几天,等张大哥他们回来就好了,他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太后叹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明日就得定下政策,是战是退,须得立断。可是满朝大臣中,分为两派,只有虞诩、马贤力主抗战,太傅张禹也支持他俩,而以我大哥为首,却上言退守,也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他们所言,俱有各自的道理,这更增加了我作出决定的难度。”
“娘,那皇帝是什么意见呢?”
“他?”太后苦笑了一声道,“他说一切听我的。哎!他自小被我立为帝后,一切均仰仗我,不知我去后,他还能靠谁!”
小白见太后一脸的愁容,也是着急,她想了想道:“娘,这样吧,你将双方的理由与我叙述下,我虽不懂这些。但是我知道张大哥和金蝉大哥的品性,我可以凭借对他们的了解,来假设一下他们的看法,你看成不?”
太后听了大喜,点头赞道:“好,如此甚好。小白你对他们十分的了解,肯定能猜出他们的想法,张道长和金蝉小师父,和你们几个,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说出来的,肯定没错。”
“娘,我只是个会说人话的小耗子,只能帮你想想,至于对不对,还得由你定。”
“好,我先说大将军的理由。现在是羌人作乱,进犯并、凉二州,大将军率军远征,却因兵马疲惫,被羌人战败,不得不退守凉州。而此时又得报羌人与北面的鲜卑相勾结,准备联合进犯我朝。大将军认为北面强敌,更为危险,考虑到军情紧急,西部与北边不能兼顾,便想要放弃凉州,集中力量对付北边。以防再出现当年匈奴之害。大将军还举例道,‘这就好比衣服坏了,坏一件补另一件,还可以有一件完好的。如果不这样,将是两无所保。’”
“哦,我听明白了。娘,那另一方又是何理由呢?”
“太傅张禹进奏说,‘先帝开辟疆土,辛辛苦苦,现在怕费事,丢掉它。凉州既然丢了,那三辅就算边塞了,三辅作了边塞,那祖宗的园陵坟墓,就在界外了,这是万万不行的。俗话说:“关西出相,关东出将”,凉州习兵练勇,超过它州。现在羌胡之所以不敢入侵三辅的原因,就是因为凉州在他的后方,是他的心腹之患!凉州百姓拿起武器,保卫凉州,毫无反顾之心,因为凉州是大汉的啊!如果放弃它,迁走百姓,人民安于故土,不愿迁徙,这样一定会发生变故。假使当地人倒向羌人,乘势东来,就是有孟贲、夏育那样的勇士,太公那样的将领,还恐怕抵挡不住。大将军认为补衣还有剩完好的作比方,我看就像疽的溃烂,越烂越宽,没有停止。放弃凉州不是好的计策。’”
说到这里,太后停下,问小白道:“小白,这双方的理由,就是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娘,我听明白了,容我想想啊!”小白闭眼想了一会,睁开眼道:“娘,我想我要是金蝉大哥,他心地最善良,见不得一点死伤。在他心中,只愿天下太平,若是能劝得羌人不再作乱,他就是宁愿自己身死,也会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