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妙玉拉起夫君手臂强拽着疾退至数丈之外,同时所有人都听见了那接连不断的“嗡”声和气流湍急而生的呼啸动静。
一支说成是攻城用的床弩还嫌小了不少的粗壮弩箭狠狠扎进了萧生之前站的地方,粗壮超过了成年人小臂粗细将近两丈长的恐怖箭身发出一阵阵颤抖,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随之产生了骇人的涟漪。
萧生自问能够在出脚彻底保证张云死掉的同时避开那第一枝弩箭,但一定会被第二支拖住,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接二连三的恐怖弩箭不断飞到然后深深地钉入地下,只剩下将近两丈长短的箭身不停颤抖,散发着巨大力道的余威。很快这些比寻常床弩大了数倍的弩箭就在张云的身周钉出一个完美的栅栏,然后在萧生犹豫着是不是冒险动手试一试回收“胜利果实”之时继续飞来,很快围出了第二圈。
巨大的弩箭和强劲的力道让这些夸张的箭枝轻松克服了诸多可能影响其精度的不利条件,让张云身周那一层层筑起的栅栏异常紧密结实。萧生只是稍有犹豫就已经失去了破箭拿人的机会,而更让他想吐血的则是在继续形成围栏的同时,有十数支那种大得不正常的怪物弩箭已经瞄准了战场中所有还活着的人,正呼啸而来。
“走!”嵇妙玉不由分说地把自家夫君打横抱起,再也顾不得什么男人的面子问题,保命第一的她向滁州城疾驰而去。
原本还在盘算着的苏万贯比嵇妙玉还要早动一步,他在看到“鸣箭山庄”四字大旗时就已经从脑海里翻出了当年极不愉快的回忆,于是当第一支夸张大小的床弩弩箭钉入地中的时候,这位江南第一大奸商就已经左右扛起了兄弟和老婆,大踏步地往南逃命去也。
还能动的杀手们也在嵇玄峰的授意之下紧随着嵇妙玉与萧生二人退去,始终护在二人身后。
战场上还活着的所有人都在逃,逃避那些此刻的他们已然无力抵挡的弩箭。
被人扛在肩头的罗义瞥见苏万贯似乎并不是特别难过的样子,本就满心不甘的他立时不悦地说道:“老苏,这一次折本折到姥姥家了,你就不难受?”
苏万贯呸了一声应道:“我怎么不难受!?你弟妹伤成这样我还不知道怎么弄呢!而且老罗你这功力破了大半,多久能恢复?少说得闭关一年吧?还得材料充足吧!?材料上哪去找!?还不得我来?我怎么不难受!我怎么能不难受!?”
罗义除了听着苏万贯的语调似乎还有些难受之外,没从这不知道应该说是胖子还是瘦子的大脸上看出任何难受的表情。虽说做兄弟多年却一直就不爽这死胖子那商人嘴脸的罗义立时张口骂道:“你那张猪脸上哪有难受二字?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是不如你!有屁赶紧放干净!”
苏万贯撇撇嘴,回头看了一眼那正变得越来越密实的围栏,转回头来嘿嘿干笑了两声方道:“此役成本之大已经远超你我想象,但终归不是一点利润都没有收到。张云从今日起就算是废了武功,剩下的智计只能算是他实力的一半。江湖中不会再有什么最年轻的仙人境界出现,那么不忧其武力的咱们只要在沙场上再打败他就是。到时是要暗杀还是明杀,还不是大家实力说话?只是到时张云却不可能再有选择的机会!”
第176章 先生来得好晚
“就这些?”罗义明显不觉得有哪里赚到。
苏万贯登时发怒叫唤道:“不知足的东西!算计一个仙人境的怪物,更可怕的是这人的脑袋跟身手一样厉害,能有这么个结果就算是赚了!也就是你现在不利索,不然我一定得狠狠教训你这榆木脑袋一顿!”
逃命方向完全不同的嵇家众人并没有听到苏万贯的话,但是不论萧生还是嵇玄峰都给出了差不多的结论。
张云武功已废,这世上不再有三十不到的仙人境高手存在。就算事后诡兵门或者云天派要替他报仇,不论是得到张云已废的消息还是来寻找这动手的六方联盟,都将是一件极难完成的事情。
逐鹿事热,遍地都是起义军,到处都是死人的沙场,江湖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有江湖人的江湖,所以那些所谓的武林门派,玄之又玄之地,都不可能在没有元廷或者义军支持的前提下轻易出来寻仇。
元廷不可能支持,至于义军?大概那些十之八九心术未见多正的义军根本就不知道张云是谁。
鸣箭山庄新一任千箭柳识率众来到由五层弩箭形成的围栏外。他安排了先前冲锋的两千人警戒,然后迅速从围栏中将张云抬出,然后亲自以银丝手套相隔拾回了那柄宝剑“十年”。
滁州城外开始有元军涌出。柳识只是看了一眼,随后挥下无声地下达了几条指令。鸣箭山庄那负责警戒的两千骑迅速连成五排,开弓出箭。后排的鸣箭山庄庄众迅速调头退去,而列阵出箭的警戒诸人在留下了两波箭雨之后也迅速离去。Нёǐуапge。сОМ
从救人,阻元军,整队撤离,这支来自鸣箭山庄的足有六千人的队伍只有马蹄声传出,全程无一人发声。没有人询问张云的伤势,没有人哪怕是出口一个音节。首领柳识将张云安排在自己的马上,然后紧随在侧。他看着张云紧闭的双眼,感觉着指尖越来越弱的脉象,眉头紧锁,薄薄的嘴唇抿得发白。十年苦修换来的本事,今日居然连张云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都摸不清楚,让柳识心里很难好过。
鸣箭山庄六千人的队伍倏忽来去,就连那些个头吓人的床弩都经由拆卸同样迅速地搬运离开,最终那杆大旗也在路弯处消失不见。滁州中的众人方才喘了口气,埋头狂逃的苏万贯也减慢了些脚步。
滁州城外又一次迎来了安静的时间,当然,参与了今日这惊天动地之事的任何一个幸存者都很清楚,滁州现在的安静,大概持续不了多久。而打破这里安静的人,一定就是张云所扶持的义军。
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个结局,有能力的都无法做也不太想做。会想做的已经死光了,连送消息的机会都没有。至于这些滁州守军,有人在意过他们能或者不能吗?
篝火劈啪作响,朱元璋又一次独自来到这个不知名的书记的小帐篷所在。他最近很喜欢往这里跑,因为这个不知其名而且官阶不高的书记不仅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更老,而且这人确实像个老头子一样基本上只听不说。好几天了居然连名字都没报一报,甚至看来似乎并不知道他朱元璋就是那个统领这支义军队伍的朱元璋。
简直就是个最完美的倾诉对象!
又是月上中天,那老头似的中年人烫好了两壶黄酒,摆上了四碟小吃,准备好了板凳两个,正坐在那数星星玩。
这画面兴许换一位美人或者俊俏公子都会好看十倍百倍,可偏偏这里就只有一个头发微微见白的中年男人,瞧着实在是大煞风景。
已经习惯了的朱元璋没在乎风景好看还是难看,月在中天,清冷的气息让人心肺俱舒。朱元璋一屁股坐在常用的小凳上,捏起半个卤蛋扔进嘴里大嚼几口,就着一口黄酒咽下肚去。连吃了一个半的卤蛋,和二十来颗花生米,小半壶黄酒下了肚之后朱元璋用力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肌肉的酸痛,精神的疲惫在这次懒腰之中有所舒缓,朱元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叹道:“这仗不知何时才有个头啊。”
向来多闻少言的书记员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看着朱元璋那并无疲态,而且正相反精光中透着争霸之意的双眼,缓缓开口道:“你才多久,就嫌时长?”
朱元璋没想到今日这位书记谈兴似乎甚高,虽说对方这话听来似有些刺耳,却也没什么错的地方。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