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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早晚都是我的。”

霍廷昀没接老爷子的茬儿，平心静气地走过去，在八仙桌边坐下。

老爷子身板笔直，站在一边回头瞪着他。

霍老爷子口中所说他“手上的人和事”，自然不是指霍氏的公司。他指的，是他养的那一群乌合之众，各怀本事，遇事十分好用，但不太见得了光。

霍廷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看着老爷子，微微一笑：“霍晋今年五十八岁，就算他今年能生孩子，二十年以后，勉强能顶用吧。”

他微微倾身，一脸真诚：“二十年以后，您都一百岁了。如果您还活着的话。”

他喝干小小茶杯里的茶，垂着眼：“所以您手上的那些人和事儿，早晚都是我的。”

霍廷昀是第一次在老爷子面前展露如此狂妄的一面。

慧姐在一边站着，脸都吓白了。

然而老爷子竟没生气。

他盯了霍廷昀一会儿，慢条斯理坐回主位，拿起两个油光发亮的大核桃在手里转来转去。

今天他从霍廷昀貌似平静的神态里，看出了不同寻常的乖戾和不羁。这种似曾相识的冲劲儿，他还挺中意的。

“当然，您要真是舍不得给我用也没关系，我就出去自己搜罗，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罢了。”霍廷昀语气淡淡地说，“但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胡扯，现搜罗的人怎么靠得住？”老爷子眼睛又瞪起来，“你着什么急？我不让你碰，是因为不到火候。那些人是柄双刃剑，用不好要溅自己一身血！”

霍廷昀靠在椅子上，朝他笑了：“老爷子，这么多年您煞费苦心调教我，不就是指望我以后接了霍家这一大摊子，冲锋陷阵把您的毕生心血发扬光大？如今却要亲手把霍氏最好用的武器磨钝了，您是不是……有点太为难我啊？”

祖孙俩这是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开。

霍老爷子有多疼爱孙子，没人看得出来，但他确实是把霍廷昀当做接班人来养的。霍廷昀还没成年，他恐怕就已经给他规划好了这一生的路线。

那路线，是他当年没有条件走的一条康庄大道，保证能避开所有岔路沟壑。

然而一旦走上那条路，霍廷昀便只能活成霍老爷子的第二世，再没有自己。

说不出是幸还是不幸。

祖孙俩静静对视着，霍老爷子的目光渐渐平和下来，失去了那丝强硬和专制，整个人都似乎一瞬间苍老了。

“把我那串钥匙拿过来。”霍老爷子对慧姐说。

慧姐拿来一串钥匙串，霍老爷子从上面解下一只小小的优盘，放到霍廷昀面前。

“我本来想着，趁着我还在，把他们洗干净点儿，再给你。”霍老爷子停顿一下，“沾上这些人，再想心安理得高枕无忧，就不可能了。”

他敲一敲那只优盘：“名单都在里面，身份、特长、喜好、把柄……有需要就直接联系，不要叫人传话。让他们做事，不要说前因后果，不管成不成，钱要给到位。”

霍廷昀看着那只优盘一会儿，拿起来起身就走。

“廷昀。”

老爷子叫住他：“爷爷老了，压制不住你了。但不管你听不听，话我要说到。霍家这一摊子生意，不是那么好接的，我在里面滚了四十年，还能全身而退，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折进去。”

霍廷昀背对着他，静静听着。

老爷子停顿一会儿：“我当然希望你能把我的心血延续下去，做得越大越好，但如果不能……霍廷昀你给我听好！如果不能，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要保住自己，千万别犯蠢，听到了吗？！”

霍廷昀还是静静站着，不回答也不回头，片刻后大步离开。

*

法援中心办公楼下突然一片喧哗的时候，许赞正在复印间里印资料。

打印纸一张张从机器里吐出来，整个屋子里弥漫着塑料和油墨的气味。许赞习惯性地站远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孕妇了。

她站在窗边发呆。楼下围了一群人，乱哄哄的。

一个今年入职的年轻人匆匆找过来吗，脸色惊慌：“许律师你在这儿，楼下有个老头儿……好像找您……”

许赞不明所以，跟着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