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杰听完杨凌安排不禁敬畏地看了杨凌一眼。
这位一向优柔寡断的厂督大人,想不到狠下心来时竟然如此狠辣,这一场腥风血雨看来是免不了,做为内厂大档头,他除了与杨凌共进退,同样没有什么退,既然被人逼到了你死我活的份上,那还是你死、我活吧!
吴杰肃然拱了拱手道:“是!卑职遵命,今夜五城兵马司锁城缉凶,我虽能离开总是引人耳目。金陵是商都大阜,他禁不得太久的,明rì一早,卑职就想法离开,立即赶回京去筹备”。
杨凌点了点头,眯起眼沉着道:“皇上年少冲动,要说动他并不难,那些官员不敢调兵,能动用的不过是厂卫,要对付他们”。
杨凌自信地一笑,道:“以有心打无心,以有备打无备,要把他们端了易如反掌,只要皇上点了头,不会被指为判乱,我不怕把事情闹大。要说难,难的是天下不能乱,如果雷霆手段后不能细雨和风,迅速平定局势。那么他们的反扑,足以将我们从胜利者变为阶下囚。”
成绮韵听了他的计划,颊上腾起两抹嫣红,似乎权争和杀戳使她听了感到极度兴奋。
她向杨凌笑道:“大人,要说人心,大人可不及卑职了解的透彻,卑职原本担心剿灭厂卫在京的数万人马十分艰难,如果被他们先得了手,皇上孤木难支,是不会为几个死人再得罪满朝文武的,既然大人有对付厂卫的手段,朝廷中却不必担心。”
成绮韵乌溜溜的眸子露出一丝讥诮之意,说道:“那些大人们没有父母妻儿?不求高升闻达么?要他们动笔杆子摇旗纳喊,个个都是忠臣,真要他们舍生取义,那就太少太少了。
自古便是成者王侯败者贼,别看现在上奏折的动辄一百人、两百人,哼!事成之后,就算大人罢了三大学士,肯上折保他们的人,决不会超过三十个,卑职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杨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道:“我要你的人头作什么?如果败了,我们都要人头落地,你甫入内厂便到了生死关头,不后悔么?”
成绮韵不以为然地道:“富贵险中求,我们有七成胜算,还要悔什么?其实此事成功与否关键有两点,一是皇上,二是厂卫。大人就算一个人说动不了皇帝,有八虎帮忙,皇上也不得不点头,你不是说皇上最信任你们九人么?
有了皇上允喏,那就要和厂卫拼实力了,大人方才的办法,卑职仔细想过,只要不出什么纰漏,一夜之间拿下东厂锦衣卫那便大事定了”。
她微微一笑,叹息一声道:“那时大人还担心什么呢?朝中百官?他们的武器就是一张口、一枝笔,卑职现在算了解什么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了”。
杨凌宽慰地看了她一眼,他现在不是鸡鸣驿的小驿丞了,当他爬上权力的顶锋时,自然而然的在他的周围形成一种可观的力量,一群可供驱使的人,这股力量必然随着他的权力和影响力不断扩大。
他担心的是朝中的官员,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就象吴杰、于永这些人和自已一样,他们就算不跟着自已干,也未必能见容于对方,只能死心踏地的跟着自已干。
同理,如果六部九卿满朝文武全和三公一条心,一齐全摞了挑子,这朝政谁去管理?以三大学士在朝中的人脉和威望,如果他们坚持反对自已,能只有二三十人跟着他们干到底么?成绮韵的话他实在不敢相信。
成绮韵见他仍忧心于朝政,不禁说道:“大人一年前还是鸡鸣驿一个秀才,说你有才能统领内厂、辅佐帝王你信么?担任江南镇守太监,要有手腕,有能力,大人调去两个原来蹲在县东头可以看见县西头的小地方太监,不是一样管理的好好的,比袁雄他们差了么?不是没有能人,是不给他这个机会时,谁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燕王靖难得天下,用区区一个王府的幕僚代替了洪武大帝留给建文帝的满朝文武和将相公卿,他们就不能治理得了天下么?大人真的相信没了三大学士,这天便要塌了么?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大人若是再瞻前顾后,存了妇人之念,那不如马上回京,辞官归故里吧,相信赶尽杀绝的官儿不会超过三十个,卑职同样以项上人头担保”。
对呀,成绮韵的话说的他心中一亮,就算反对的人比她说的多些,事态应该也不会太严重,谁见过zhōngyāng权力更迭,有哪个市长、县长也跟着义愤膺地辞职或者造反的?燕王靖难夺了江山,那些读书人可以厚着脸皮继续做他的地方官,自已打掉东厂、罢黜几个朝臣,又不是异族入主,能有多少人肯站出来反对?
杨凌听得痛快,不禁放声大笑,笑罢振衣而起道:“好!既如此,内厂的前程、我杨凌的xìng命,就交给诸位了!吴老、成档头依计行事。柳千户明rì一早帮我联络邵镇抚,走前我要见他一面,现在各自去休息吧”。
目送三人依次退出房去,杨凌脸上笑盈盈的神sè忽地一敛,默默地站了半晌,才挥手灭了桌上灯烛,慢慢来到自已房中。
高文心正坐在床头等他,她也瞧出情形有些不对劲儿,看见杨凌满腹心事地进来,怯怯地走过去帮他除去官袍,就象一个温柔的小媳妇儿。
针灸、按摩,高文心比以前更温柔、更体贴,却始终不敢说话。直到她累得呼吸渐渐粗重,杨凌才翻过身来,忽地一拉她的手腕,高文心“呀”地一声轻叫,跌坐在床头上。
她不知道杨凌是何用意,不禁又羞又怕,心儿没来由地急跳起来。杨凌翻身坐起,又沉吟了片刻,才歉然说道:“文心,我知道你一身医术,从来都是治病救人,难为你一个女孩子,为了我却破了例。”
高文心不知他提起此事是何用意,不禁吃吃地道:“老爷,你你何出此言?我的人是你救的”,说到这儿,她忽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床上,那时自已只着亵衣亵裤,那身子都被他看了个遍,不禁脸儿一红。
停了一停,她才垂下头,低声道:“婢子不知道那些大道理,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老爷是我是我心中最重视的人,为了你婢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杨凌轻轻牵住她的手,高文心身子一颤,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抬起来,情意绵绵地望着他,杨凌轻声道:“我知道,你是我决对信得过的人,所以我要交给你一件差使”
他目光闪烁着,才继续道:“我自离京后,就有人在京中设了局要对付我,本来京中文武百官还有一部分是向着我的,所以我本想息事宁人,可是王琼一死,我是辩无可辩、避无可避,同他们的冲突是不能避免了”。
高文心心猛地一颤,眼神儿有点迷茫:“老爷是要我去下毒杀人么?天~~那么多大人,可是他们关我甚么事?我爹爹被砍头时有人出过头么?我被送进教坊司时有人帮过我么?老爷要杀人,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他是被人逼到绝了”。
高文心猛地一咬牙,忍着泪使劲点了点头,挺起胸膛道:“老爷,你放心吧,无论你叫婢子去做什么,哪怕你要婢子去杀皇帝,我也毫不犹豫。如果逃不了我就吞毒自杀,绝不连累大人”。
杨凌一怔,望了她半晌,忽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揽住了她纤柔圆润的腰肢,高文心感受得到杨凌的心里,他抱得那么紧,和上次在太湖柳树丛中第一次抱她决不相似。
高文心心里一阵甜密,迷迷糊糊地只是想:“为了自已心爱的人,哪怕粉身碎骨,又算得了甚么呢,只是可能我再也不能抱着他了,好想让他抱着我,好想唤他一声相公,可惜”
她心怀激荡,也反手抱住了杨凌,杨凌好一阵才平息了心情,贴着她的耳边道:“这件事交给别人只怕寒了人心,我只能让你去做。从明rì起,你要帮我盯着一个黛楼儿,你只是一个弱女子,不会使她怀疑,如果她有什么异动,以你的针法,要杀她易如反掌。”
“甚么?”高文心骇然离开他的怀抱,要杀的人居然是她?高文心惊异道:“老爷,你你怎么要杀的是她?”
杨凌点点头,说道:“不是一定要杀,只是要你跟在她身边,小心注意她的一切行动。明rì,她要帮我做一件大事,可她刚刚加入内厂,原来又跟过谷清河那样的jiān人,我实在不知她有几分诚意和真心,如果她稍起异心,就要坏了我的大事。
这件事交给内厂的人去做,不免叫属下寒心,况且她实在是个美人儿,如果诚心勾引,那些男人会不会因sè背叛,天才知道,只好麻烦你了”。
高文心一阵喜悦:“他把这事交给旁人,怕寒了属下的心,就不怕我个做婢子的寒心?在他心里,把我当作了什么人呢?”
高文心羞喜地瞧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