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惩戒两位公主的懿旨刚刚传遍后宫,众公主、嫔妃、太监、宫女们远远瞧着永福、永淳公主殿阁内黯淡的灯光,正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幸灾乐祸时,皇上的旨意就到了,公主府重放光彩,削减的用度、抽走的侍婢全部发还回来,内务府大总管罗祥被皇帝亲军统领杨凌的人带走,罢职查办了。
谁也想不出杨凌使了什么法子,反击竟然如此之快。但是就连后宫上下都知道,两位公主和外廷的威武侯爷过从甚密,而威武侯爷是皇上跟着第一红人。这一仗,皇后输了。
正德着人立即去宫中传旨后,犹自怒不可遏,愤愤然地道:“混帐东西,朕的御妹想用几根蜡烛都得掰着指头算,数万两的银子他说贪就贪了,亏得朕一直把他当作好人”。
杨凌劝慰道:“皇上,您也不必过于生气。两位公主常年困在宫中,那份苦闷皇上是最清楚的,皇上体恤公主,带了她们出来散心,本来是一番好意,也是臣没注意那些繁文褥节,以致违反了宫中规矩”。
正德余怒不息,摆手道:“不关你的事,这是皇后给朕使脸子呢,也好!不如此朕还看不出罗祥的狼子野心!”
杨凌趁机道:“皇上,皇后娘娘刚刚下了懿旨,就被这么驳了回去,面子上一定不好看。娘娘母仪天下,是六宫之主,也不能叫皇后娘娘难堪了。臣恭请两位公主时,担心皇上久等,宫门前命妇们又多,臣忙中出错,未来得及请示娘娘,臣终归是有借的。
再者,这几rì弹劾臣的奏折也不少,刘大夏、马文升两位大人去职,群臣中不满的人一定很多,皇上不如下旨责办微臣,这一来全了娘娘的脸面,二来也可以稍稍平息群臣的怒气,三来”。
正德的傲xìng腾地一下升了起来,竖眉道:“岂有此理,朕要御妹出游的,她给朕难堪朕倒要赔着小心了?办什么办?朕就是不办,朕倒要看看,谁敢动你!”
杨凌忙道:“皇上,您忘了,等四镇总兵率军进京,臣还要陪着皇上演武练兵呢,皇上信任微臣,交付臣很多的差使,可这一忙起来,难免忙中出错,那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让旁人看笑话么?臣的意把司税监交出去,由户部、司礼监共同掌管,这第三臣才能陪着皇上练兵,辅佐吾皇成就霸业啊”。
他这一说,正德转怒为喜,说道:“说的是,朕倒忘了,杨卿事事cāo心,可就没空陪朕练兵了,不过司税监原属司礼监管辖,当初王岳那老匹夫欺上瞒下,朕放心不过才移交给你,如今何必要户部插手,难道刘瑾也信不过么?爱卿有所不知,朕一和韩文要银子,他就跟朕哭穷,朕实在不想搭理他”。
这个时候还不是扳倒刘瑾的时机,从他对谷大用的处理就可以看出,谷大用造成的祸患可比罗祥大十倍,小皇上还不是想庇护他?这位皇帝重情胜于重理,除非伤害了他至亲至信的人,背叛了他的信任,否则以他的xìng子天大的罪过他也会替你扛下来。
杨凌深知这一点,于是正sè说道:“臣不敢为以后打保票,可是现在刘公公肯定是忠心耿耿为皇上办差的,臣有什么信不过呢?臣这是相互制衡、防患未燃呐。
治国之本,在于用律之公、制度之严、用策之明、制衡之谨,臣希望皇上这么做,不是因为刘公公信不过,而是形成制度从长远打算,这样将来就不会因人废事,也不怕有人蒙蔽皇上,再出现象罗祥这样的人了”。
杨凌笑嘻嘻地道:“就拿臣来说,皇上吃肉,臣也是想捞点汤喝的,等臣辅佐皇上,一直到满头白发走不动时,有了儿子、也有了孙子,说不定也就有了贪心,没准儿也会敲敲皇上的竹杠,从皇上身上揩揩油,可要是有另一帮子人虎视耽耽地盯着臣,随时准备向皇上打小报告,臣哪还敢呐?”
正德被他逗笑了,说道:“别和朕装可怜,你的儿子可是朕的干儿子,还会委屈了他不成?嗯不过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外廷户部、内廷司礼监互相监督,天下税赋就不会揣到个人包囊里,这差使将来交给旁人、这江山交给朕的子孙时,也就不怕有人从中取利了。就这么办吧,明rì交内阁议议,看看这权柄怎么个分法,只是”
正德歉疚地看了杨凌一眼,拍拍他肩膀道:“只是爱卿替朕受过,唉!真是委屈了你”。
杨凌和焦芳同车驶往午门。
天sè未明,chūn寒廖峭。车子保养的极好,车轴只是微微发出吱呀之声,行在宽敞平坦的京师大道上,车子丝毫不见颠簸。
焦芳一身朱红sè官袍,坐在软垫上微捻胡须道:“大人,门下昨rì也是一宿没有睡好啊,虽说很多事现在还只在筹议阶段,可是要做的事太多了,与朵颜三卫互市通商、养马,接待rì本国使节、议商使节的人选,水师、市舶司、海关的筹建人选、章程,衙门设置,船厂的设置,大人交托下来,门下生怕哪里有所闪失,是一点不敢马虎啊”。
杨凌已看到他一脸倦意,眼中还布满血丝,闻言劝道:“阁老要懂得抓大放小,取重弃轻,事必躬亲是贤臣,但绝非能臣,咱们这政策要推行下去,别被地方官员唱成了歪经,必须要依靠一批可信的官员”。
杨凌微微瞟了焦芳一眼,轻笑道:“严嵩政绩出sè,早该予以迁升,此次上书言事又立下大功,可是阁老却仍不予重用,呵呵是因为他是江西人吧?”
焦芳手一滞,老脸一红,吱唔道:“大人,门下”。
杨凌宽慰地拍拍他的手,温声说道:“阁老仕途沉浮,多年抑郁不得志的事,本官也听说过,南方多才子,做官的人也就多,恰巧碰上几个嫉贤妒能,喜欢取用同乡本土的大臣,也难怪阁老愤怒,可是阁老既深受其害,何以今rì身居高位也象自已昔年深深痛恨不屑的人一般呢?”
杨凌笑道:“阁老是当朝宰相,该有宰相的胸怀,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别说严嵩是咱们的人,哪怕他不是,只要他忠于国事,一心为民,咱们的大计能够认真执行,阁老也该重用他。”
他沉吟一下,道:“我的意,造船厂和水师建设可以大胆交给工部、兵部和南镇抚司负责,只要取用一个信得过的人做兵部尚书,至于具体的选址、用人、设立有司衙门、制定章程规定这些事全部放下去,把握大局就可,否则把自已累的吐血,就算真制订出慎密的计划,没有jīng干之吏推行,也难行其志。”
杨凌自信十足地道:“松花江船厂近邻原始森林,金陵船厂有已植种百余年的千亩大树,都可以就地取材,泉州船厂大型的龙骨等物可能需要从北方运输,这些事交给工部去办,阁老也不要担心。”
杨凌如此胸有成竹,是因为他已见过了刘大棒槌从兵部武库司搜出的郑和海图。
在他原来的印象中,以为郑和海图不过是区区几张纸,记载了行经西洋的海上线而已,想不到刘大棒槌从兵部搜回的海图资料居然有九大口箱子。看了这些箱中的资料,杨凌才明白刘大棒槌给他掘了一座金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