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叹道:“但我仍是不敢轻言秦桧便是大金的龙须首领。好在前段时日,罗大先生探听出这九幽地府的五灵宫也出山为秦贼效力,我筹划良久,终于探出这座神霄阁实乃供奉五灵官的先师林灵素的唯一道观……”
“不错!靖康之变后,提起这些祸国奸道来,自是天怒人怨,林灵素推崇的神霄派道法也消沉许多,这家道观可算硕果仅存了!”罗雪亭说着,忽一扬眉,“你老弟便时时来此探查,终于约到了金灵官?”
“这便是我一直要做的紧要大事!”虞允文点了点头,呵呵苦笑道,“其实我全不知晓张浚、胡铨诸位大人是否就困在九幽地府,我只是揣度五灵官才成秦贼心腹,对秦贼的诸般勾当未免似懂非懂。今晚贸然一诈,果自银灵官口中得知秦贼跟龙须相互勾连,互为所用!原来,那最老迈却最管用的龙须,果然便是秦桧!”卓南雁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余孤天敢在大宋京师肆无忌惮地办出个乾坤赌局,公然挑动江南武林相互仇视,原来有秦桧这最老迈最管用的龙须给他暗中撑腰。”
“秦贼愈老,则杀心愈重,贪心愈重!”虞允文在殿内一步步地踱着,低声道,“他为了保住这宰相之权永落秦家,必然也要剪除异己。据说赵汾一案,牵扯谋反的重臣竟有五十三人之多,这些人或文或武,平素也决少联络结党,却都有一处相通,那就是,他们全非秦桧一党!”
罗雪亭道:“这些能臣干将一去,秦家在朝野再无对手。秦桧死后,大宋宰相自然会落到秦熺或是林一飞的头上!嘿嘿,便没有这龙蛇变,单单为了让秦家保住宰相之位,秦桧这老贼也会下手,这才叫一拍即合。完颜亨选的这老龙须,真是世间独一无二之选!”
“最让人惊心的,便是龙蛇变对太子的那一路却迟迟不发!”虞允文霍地顿住步子,凝眉道,“越是如此,越让人优虑、焦急。”
卓南雁忽道:“允文兄,为何不让太子将秦桧诸般不轨之事上奏给皇上,让他将这老贼治罪?”虞允文摇头苦笑:“这便是秦桧老贼的高明之处!直到今日,咱们也没有抓到他的一丝真凭实据!而秦贼一直主张屈膝降金,让秦桧作宰相,乃是赵官家向金国主和示好的标志。万岁不敢得罪金人,决不会将这老贼治罪!还有,太子并非万岁的亲子,贸然弹劾权臣,反会引起万岁的猜忌!”他说着长叹一声:“这老贼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朝野,甚至万岁的内廷都有他的耳目,又有格天社、风满楼等人为其羽翼。咱们轻举妄动,只会陷太子于危局!”
“秦桧动不得,身为金国特使的余孤天也无法动,”卓南雁只觉一阵难言的压抑和寒意,沉吟道,“咱们便只能束手待毙吗?”
“那也未必!”虞允文的目光愈发犀利,忽地望向罗雪亭,低笑道,“越是这紧要关头,越要谋定后动。罗老看看,咱们何时去九幽地府救人?”
罗雪亭脸上却是沉着冷静,低声道:“救人之事,不可过急。若是突进失手,只会让秦贼更加小心,将众臣移走,那可就因小失大了。秦桧和龙骧楼穿上了一条裤子!嘿嘿,他们要跟咱们玩一场好戏,咱们便跟他们奉陪到底!明日便是瑞莲舟会的金鲤初会,赵祥鹤、风满楼必会亲临坐镇。那时老夫正可乘机去九幽地府探个虚实!”
“金鲤初会明日便该鸣锣开场了!”卓南雁心底一沉,道,“这是秦桧老贼搅乱江南的第一步。”虞允文冷笑道:“不错,瑞莲舟会上赛的是龙舟,金鲤初会上比的却是武功!江南武林大小数十家帮派齐聚临安,为争这武宗六脉的名分必然一场好杀。”
“咱们要四海归心,秦贼便偏要弄他个四分五裂!但愿明日少见杀戮!”罗雪亭的目光也是一黯,低声道,“我已知会方老三,在那金鲤初会上,我雄狮堂定要夺得献瑞八龙的一席之地。若我所料不差,龙蛇变对太子那一路,只怕要在最后的瑞莲舟会上下手!”卓南雁心中不由一紧。
这时夜色将逝,东方微明。三人计议已定,各自别过。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三十五节:剑影血光 金鲤初会
奔波一晚,卓南雁赶回客栈,也觉疲倦,一觉睡到了午后,才被莫愁唤醒。原来金鲤初会的时辰将到。两人立即唤了唐晚菊,一同起身赶往金鲤初会所在的南屏山。
卓南雁不愿跟唐晚菊提起昨晚听到的他师徒对话,看唐晚菊时,果见他神色抑郁,落落寡欢。莫愁笑话唐晚菊,说他担心唐门夺不下武宗六脉。唐晚菊却幽幽一叹:“这些江湖争斗,小弟早已心灰意冷,待会儿擂台比武,我是决计不会登台的!”
南屏山在临安城外西南处,其山怪岩耸秀,上横石壁如披屏风,因山左净慈寺钟声悠远,故“南屏晚钟”之名早著。阴沉沉的天色掩不住群豪按捺不住的喜色,离着决战选秀还有一个时辰,江南各路群豪已齐聚山下。山前大片空旷的平地上早搭起了数丈高的擂台,擂台遍涂红彩,台上更以大红绸缎围饰,数十面猩红大旗遍插四周,迎风招展。擂台上下忙碌的格天社往卫也全换作大红衣衫,有的四下穿梭忙碌,有的握刀挺立。举目望去、擂台四周全是红色,这寂寞了许久的山谷都焕发出一片红灿灿的光来。莫愁一眼便瞧见擂台当中高悬着一块黑漆大匾,匾上是四个黄澄澄的金字:“金鲤初会”,落款却是“会之”二字。四处望不到头的红色中,这块黑匾金字显得分外醒目,似乎这满山的红绸赤旗,全为了衬托这一块金匾。
“会之,会之,”莫愁喃喃自语,“这会之却是何人?”唐晚菊冷哼一声:“会之,是秦桧的字,这金鲤初会乃是秦桧亲题!嘿嘿,独夫之心,日益骄固!”卓南雁也不由苦笑一声:“赵祥鹤为了显出这四字金匾,可是煞费苦心呀!”谈笑之间,却见方残歌大步迎了上来。“卓兄!”方残歌老远便躬身行礼,“请卓兄来我雄狮堂这边落座!”卓南雁自然认得方残歌,从未见过他如此客套,忙也拱手还礼。莫愁笑道:“方老三,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你怎地也跟大雁子客客气气?”
方残歌疾步走近,满面愧色,低声道:“惭愧,方残歌误会南雁兄多日,直到昨晚师尊亲临,才道明原委。”他越说脸色越红,又叹道,“可笑方残歌终日自命不凡,听不得旁人之言,与南雁兄的侠义肝胆相比,当真是井底之蛙,不足一哂。”
“自命不凡,听不得旁人之言!”莫愁拍着方残歌肩头,仰头大笑,“这几字用在你英武睿智的方老三身上,当真再恰当不过。嗯,算你小子还有自知之明!”卓南雁眼见方残歌满面羞惭,倒不忍再说什么,笑道:“小弟在芮王府中也曾误伤方兄,给你骂上几句,也是应该,大伙儿算扯平啦!”
格天社这回准备得甚是细致,雄狮堂等江南各大门派均有坐席,更为每家参会帮派精制了数面大旗。旗子全是一般得尺寸,一般得鲜红,上绣门派堂会之名,字迹也是大小相同,不偏不倚。
莫愁是丐帮中有名的独脚仙,斜眼瞅了瞅西北角的丐帮大旗,吐吐舌头道:“帮主老爹在那里,本公子只好也去雄狮堂那里避难!”唐晚菊本来也不愿跟唐门诸人相见,便与卓南雁、莫愁一起在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