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晚上,我和冯伦还是按时到活死人中心去进行检测。
后面两天的实践性体验和前面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前后去拜访了C区的“巴赫”先生和“施瓦辛格”先生,以及E区今年才住进来的“小刺猬”。
“巴赫”先生是一个狂热的古典音乐爱好者,据说他收藏的老唱片和CD碟子可以开一家音像店。变成活死人之后,在她妻子的要求下,活死人中心的工作人员同意在他所住的房间里经常播放古典音乐。值得一提的是,“巴赫”先生对这些音乐仍然保持了生前的热爱,他时常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听就是几个小时,颇为享受。
“施瓦辛格”先生之前是一个健美爱好者,他那身健壮结实的肌肉虽然不能和真正的前加州州长相比,但也足够吓人了,令我们称奇的是,他发达的肌肉在变成活死人后竟然没有萎缩,就这一点来讲,他比真正的施瓦辛格幸运。我庆幸那天副院长提出和活死人近距离接触的对象不是他。
最令我感到震撼的,是那个叫“小刺猬”的男孩,他长得一头向上直立的短发,这个绰号由此而来。
据副院长的介绍,他变成活死人的时候才刚满八岁。而且奇怪的是,他身边的家人和同学、朋友都没有染上丧尸病毒,唯独他感染上了。副院长说这男孩变成活死人的原因直到现在都是个谜——研究中心的人猜测,病毒也许是在他体内自然滋生的。但这毕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作为支撑。
“小刺猬”算是我看到的活死人中最令我感到刻骨铭心的。他那么小,之内的脸和瘦弱的身体还期待着成长发育,但却被永恒地停留在了这八岁的时光里。而且,他变成活死人后所呈现出来的状态令人心酸——仍然保持着一丝儿童的天性,比一般的成年活死人更加好动和活跃。在他的房间么,拜摆放着他的父母为他带来的玩具和图书,他摆弄这些东西的画面几乎令我心碎。我无法想象,假如有一天,必须将这样一个仍然能让人感觉到可爱的小活死人丢进焚尸炉中,那会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也许,现在不是我为别人担心的时候,我所设想的所有悲惨而可怕的遭遇,有可能就是未来我自己的命运。
9灾难
星期五到了,这天是我的审判日。
整个一天,我都在向上天祈祷。假如,我能够继续当一个普通人的话,我愿意以后当一个服务于全人类的人,我向上帝保证。
走进副院长的办公室时,我紧张得想吐。副院长已经正襟危坐地在办公桌前等着我们了,他手里拿着两张纸,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我和冯伦的检测报告。
我不敢问,冯伦替我们开口了:“副院长,结果出来了吗?”
“是的,出来了。”中年男人一脸严峻,然后许久没有再往下说。
“怎么样?”冯伦问道,嘴似乎变得很干。
副院长停顿了许久“很不幸。”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副院长站起来朝我们走过来:“很不幸,你们俩没资格在我们这里申请一套住房了。”
当我听懂他的意思时,我一下活了过来,激动地浑身颤抖:“你是说,我们……”
副院长盯着我的脸,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是的,你们没有感染上丧尸病毒!”
噢,神哪,感谢你!真的……万分感谢!我一辈子从没这么激动和感恩过。我咧着嘴站在那里傻笑,像个傻瓜。但是管他呢,在这一刻,我愿意做一个快乐的傻瓜。
副院长向我们俩喳喳眼睛,我觉得他真是个童心未泯的人。忽然间,我涌起许多感触,对他说道:“副院长,这几天你亲自陪我们进行实践性体验,为我们缓解压力。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副院长拍着我们俩的肩膀说,“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开开心心地回家了,我该说欢迎你们再来吗?”
“如果这里允许的话,我们还会来找你聊天的。”我笑着说,和冯伦一起向副院长挥手告别。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身轻松,感觉今晚的星夜和月色看起来是那么美好。我看了下手表,才七点半,我对冯伦说:“嘿,时间还早,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庆祝一下,怎么样?”
冯伦淡淡笑了一下:“真难得你有雅兴喝酒,可惜我现在有点喝不下去。”
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这是我才注意到,从刚才副院长说我们没感染上病毒的时候,冯伦就表现得很平静,完全不像我这样开心。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我们没染上丧尸病毒,难道你不高兴吗?”
冯伦缓缓吐了口气:“说实话,当我发现自己没像预想那样高兴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好像我对于变成活死人这件事,并不是很在乎。”
我半开玩笑地说:“你不会觉得失落吧?难道你想变成活死人?”
“失落倒是谈不上,只是我确实没感到特别高兴。大概是我觉得变成活死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吧。这几天和活死人们接触过后,我发现他们的生活状况,有时真的比我们这些普通人还要好。他们不用奔波和忙碌、也没有压力和烦恼,这未尝不是一种理想的生活状态。”
我感到不解:“如果一个穷光蛋或者倒霉鬼或发出这样的感慨,我也许会理解,但是像你这样一个衣食无忧、人生顺畅的公子哥,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
冯伦望着天空:“不管是皇帝还是乞丐,每个人都会有属于他自己的烦恼,我又怎么会例外呢?”
他说出这样的话,让我简直有些不认识他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冯伦看出了我的困惑,冲我笑了笑:“好啦,我也是随便说说而已,走吧,我同意去喝一杯!”
我们俩打车来到后海的一家酒吧,各点了一杯鸡尾酒,举杯相庆。之后去附近的步行街逛了一圈,算着到了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我们坐车回家。
走进客厅,我看到父母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但奇怪的是,电视机是关着的,他们也没有聊天或看书,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申请忧虑,我很明显地感觉到在他们的上空笼罩着一层阴云。
直觉告诉我,一定出什么事了。
我走到父母身边,坐下来问道:“爸、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