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只能掏出匕首,找到一棵还算可靠的大树蹲下。
开始一点点敲击身上那些已经冻结在一起的甲衣和绵衬。
试图将两者尽快的剥开。
虽然如今他的躯体已经因为那些妖物临死前的咒术,而失去了对寒冷的本能警醒,让他不自觉的落到了如今的田地,但他此时也已经开始能够感受到寒霜带给他肉体上的伤害。
身体也已经开始出现了麻木和幻痛的症状。
也许他已经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颓然的放下了匕首,看着已经不听使唤的右臂,有些绝望的想到。
难道真的要用那些东西吗?
他依靠在树上,目光纠结的扫视着胸前那个正在胸甲之下,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灵物轮廓。
那可是他这次几乎搏命,才侥幸获得的灵物。
原本打算是作为自己妻子和儿子的赎身之资,献给朝廷。
但如今——
当今天子仁德,特下令自建国以来凡是被举家发配到四境作为罪卒戍边的戍卒。
都可以在向朝廷交纳一笔赎身钱之后,由当地官府消去贱籍,录入正经军籍之中,赐予土地车马,回归正常社会,过上正常的生活。
这已经是他们这些铁岭戍卒世世代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但虽然天子已经放开了口子,但二十两一人的赎身钱对于这些戍卒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相当于他们要不吃不喝为朝廷干三到四年,才能换取自己的自由。
虽然铁岭戍卒一代代积累下来的有一些积蓄,给自己赎身其实并不是特别困难。
但要是想要全家都获释,没有一百两银子是绝计无法成功。
而朝廷显然也是知道这些戍卒的困难,于是便又有了以狩猎妖魔夺取灵材抵罪,和自愿加入北防兵中服役一年便可全家获释的政策。
但是相比于令人闻而色变的北防兵。
大多数人宁愿去关外狩猎落单的妖物妖魔,也不想和这支危险系数极高的部队沾上什么关系。
而朝廷为了保证北防兵的战斗力和战斗的积极性,除宗室外,一向只招收因为各种原因自愿加入的军人和平民。
虽然北防兵往往伴随着帝国最精锐的九边精兵和帝国禁军,乃至是钦天监的官员们一同行动。
对付一般的妖魔无疑是手到擒来。
但是近年来北防兵们要对付的东西,可绝不是自己刚刚侥幸猎杀的那只有着几十年道行,狡猾非常的妖狐可比。
虽然现在大战结束,北防兵的危险性急剧降低。
但他却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在北防兵的征战中全身而退。
樊河将手伸向了胸口,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湛蓝色心脏此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伴随着寒风吹来,这颗从那妖狐的肚子中刨出的心脏还在下意识的微微跳动。
樊河看着眼前的天材地宝,咽了口口水。
在铁岭戍守多年,他们不光要应对着从西方袭来的蒙古游骑,东方黑暗丛林中的女真人同样是这些铁岭戍卒的主要对手之一。
从那些吟唱着古老咒语,面容枯黄,使用着能将人变为猛兽驱使作战的强大力量的邪恶祭祀的口中,铁岭卫总能拷问出不少极为有用的情报。
比如关外那些争夺着凡人香火的野神。
再比如那些因为机缘巧合之下诞生了“灵机”的野兽——或者说妖兽,身上那些宝贵材料的合理用法。
樊河捏着面前那跳动的冰凉心脏。
他能够感受到其中喷薄欲出的生命气息。
空气越来越冷了,随着寒霜的侵袭,他周身的铠甲已经布满了白雪,右手也因为霜冻动作变得僵硬,几乎要失去了知觉。
他凝视着面前这颗依然在顽强跳动的心脏,回想着这些天铁岭卫的异动,终于下定了决心。
平日里一向冷清的铁岭卫,这段时间却随着不断到来的那些来自京城的访客而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