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咬着唇,宛若壮士断腕:“公子知道阿离不是这个意思。阿离也知道这些话本不该问,但,那个是她。所以,阿离不得不问,公子,你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原本这些话打死他都不会问,但,这一次是她。他还记得她对他说过,喜欢邵九。所以,他一定要问个清楚,哪怕破了他多年来的原则,他也无法看着她再一次陷入等待与绝望中。
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色,然而邵九漆黑如墨的眼眸却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秋潭,将那夜雾下的幽沉统统吸纳于其中。
什么感觉?什么……感觉……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又如何回答陆离?
他原本应该在顾府静候来自各方的消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个时候,他如同在与死神赛跑、与死亡争分夺秒,每一分体力与精神对他来说,都是珍贵无比,容不得一丝浪费。然而,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跑去找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厉酷冷硬的心、坚不可摧的意志,仿佛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有什么东西狡猾地、无声无息地潜入他的身体,慢慢地消融那千年不化的冰雪,侵蚀他原本的一切,并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
而更可恶的是,他竟是仿佛怠倦去收拾,任由它们在自己身体里静静地蔓延、肆意地撒野。
良久,邵九微微闭了闭眼,目光悠远而沉幽:“你可还记得我装病那次?”
陆离点头。那一次,邵九为了不让阮克起疑,所以装作被传染了瘟疫。
“那一次,她为了不让药流出来,用嘴含着药喂我。”
陆离吃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件事,他一定也不晓得。
唇边浮起一抹笑意,那丝笑容有些散漫、不经心,邵九道:“阿离,我虽是个小人,睚眦必报,但也从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这一次,就当是我还她,但——只一次。”
只一次。
陆离怔住。
……
四散奔腾的明波暗流,出于各种不同的目的,朝着各自的轨迹流淌。
因为轩辕豹顾及自身的利益而私下未将宝龄逃脱的消息禀报给胡刚,故此,阮文臣并不知道这一切,长夜静慢,第二日便是祭天大典。
迎神、奠玉帛、进祖、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阮文臣身着正式的戎装,慢慢地跪下来,神情肃穆,心底却充斥着各种情绪。兴奋、激动,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此刻,乐队奏起“清平之章”,只要行完三跪九叩之礼,祭品送至瞭炉焚烧,至望瞭位,祭天大典便等同于结束了。
阮文臣慢慢站起来,用余光看了一眼底下众人,阮素臣因为病重,未能出席今日的祭天大典,对于这一点,阮文臣极为满意。他四下扫视了一圈,收回目光,心道:应是无妨了,也是,如今那女子在他手上,阮素臣怕是早已心灰意冷了吧,如何会轻举妄动?
何况……阮文臣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腰间,摸到那枚信号弹。此刻神坛之外,已被他的嫡系亲兵重重把守,包围得水泄不通。就算有意外突发的状况,只要他发出讯号,神坛外的亲兵便会立刻将神坛包围,封锁消息,确保他顺利登位。
这么一想,阮文臣一颗心才真正踏实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轻松的微笑。
此刻“太平之章”最后一个音符收了尾,余音缭绕,祭天大典正式结束,底下一片寂静。阮文臣站在高高的望瞭位上,俯视而下,挑了挑眉角,声音洪亮而高亢:“诸位,家父突然往生,文臣与诸位一般感到莫大的悲痛,但悲痛之余,文臣亦有感国不能一日无君、军不能一日无人统领,故此,在这祭天大典之际,文臣作为阮氏第三十七代长子嫡孙,将……”
“等一下。”
忽地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阮文臣的慷慨陈词。
阮文臣蓦地一怔,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阮素臣慢慢的走出人群,站在中央的红毯上。
贰佰零叁、金蚕蛊
冬日的阳光洒下来,少年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染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神情沉静而从容,正从被人层层围住的神坛外一步一步地走到正殿中央。
“四公司。。。。。。”阮文臣仿佛还未回过神来,就这么怔怔地站着,而阮文臣一旁的胡刚一愣,已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想要拦住,但一想,阮素臣作为阮家四公司出席今日的祭天大典在合理不过,之前只是因为病重而未能出席,如今来了,他又怎么好阻拦、用什么理由阻拦?于是他一只手伸在半空中,颇有几分尴尬的意味。
阮素臣目光清润,甚至没有看胡刚一眼,将胡刚横在当下的手视若无物,只是静静地望着神坛之上的阮文臣,缓缓道:“大哥,素臣有一事不解,想请大哥解惑。”
胡刚心头一凛,赶紧道:“四公子,今日是祭天大典,有何事,等大典过后在说也不迟。您不是身子不适么?不如让小的差人先送您回去。。。。。。”
“就怕过了今日,便真的是迟了。”阮素臣淡淡地打断道,神情不容不迫,哪有一丝病怏怏的摸样?
阮文臣心头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