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阿茗,他也是你杀的,对吧?李紫舟说的其实是实话。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阿茗可能确实想躲懒没有及时回去,在外面闲逛时被你逮住,你问他都跟谁有过交流,阿茗说了杜晚给他喝水的事,于是你顺势将他弄死,嫁祸于人。”
忏奴动了一下身子,嘲讽道:“你还真是把所有人的死都要归咎于我身上。那慕伶人呢,他的死可跟我没关系吧,毕竟我分身乏术。”
“怎么会呢,你可是分身有术。”王靖潇回想一阵说,“要是你在慕伶人的事情上没有撒谎,那我可以合理推断,那碗银耳羹里的药并不是瞬间起作用的,你事先准备好东西加进去,只需让人把东西送到就可以了,至于什么时候毒发你无须操心。”
忏奴一脸无奈:“你可真会联想,我为什么要杀他,我和他无冤无仇,几乎没说过话,也没见过几次面。”
“因为他知道了一些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而他的信又被你看见,所以你提出要跟我一起去其实是想当面给他压力,让他保持沉默。但当我拒绝后,你马上采取行动将他灭口。真是残忍至极!”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些都是你的臆想!”
“知道他写信的只有你我还有阿苍,你觉得我的怀疑有错吗?!”
忏奴闭上眼干脆不看他。
“我去找你时,阿龙正在给你上药吧,阿苍的铜钱击中了你的腰。”
忏奴睁眼道:“所以你故意跟我搂搂抱抱就是想看看我的反应?”
“不错,但我忘记了,你一向最擅长的就是忍耐,我施加的疼痛根本不足以让你皱一皱眉头。”王靖潇有些伤感,那个被罚了之后会委屈流泪的少年终究一去不返,只剩一副空蒙躯壳。他忽然捉住忏奴的手,把他整个人按在座椅中,几下就解开盘扣将衣服剥开。
忏奴没有挣扎,顺从地任他盘剥,直至上身只剩下一层浅薄素衣,才恍若无事发生一样淡然道:“你想干什么?”
“验伤。”
其实也用不着再查验,王靖潇目光下移,素衣透出的是一圈圈绷紧的纱布。“果然没错。”他放开手,人几乎是瘫软在座椅上,仿佛所有力气都抽走,喃喃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都欺压你但也罪不至死,何必造杀孽?那宋世君已经身陷囹圄为何还要残害他性命?数条人命在你眼中都只若蝼蚁吗?”
一道光射进马车,忏奴打开帘子,晴朗天空中旭日升起,金光洒满雪白大地。他嘴唇轻启:“讲完了吗?若讲完了,就换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还要狡辩吗?”
“是不是狡辩,你听罢之后自有论断,何必着急下结论。”他望着清冷空气中细微的尘埃,缓缓道:“我承认,我杀了人。”
4
腊月廿九,戌时三刻。
忏奴独自一人从无心小筑来到明正堂,路过垂花门时,门房值守的阿茗向他打招呼:“二少爷,这么晚了还要来?”
“上午和父亲说好的。”他站定。
“您当心,庄主心情不好。”
“是谁惹他生气了?”
“没人,不过夫人来送茶水,但没进门,是我端进去的。”阿茗挤眉弄眼。
忏奴道了谢:“知道了,我会小心。”
他敲开明正堂的门,文公正在外间作画,画中刺梅栩栩如生。
他近前道:“父亲,上午的事我已经想好了。银矿在开采和管理上比较复杂,一直是二叔在打理,突然收回恐怕会出大乱。不如我们一点点渗透,先把底下具体的几名管事换成咱们的人,然后再徐徐图之。”
文公没有看他,手下不停:“现在没有时间去徐徐图之。银矿他管的乱七八糟,上次的事出一次就够了,若还有二次,都用不着皇帝发话,宋氏就得立即解除皇商身份,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有些为难:“可如果贸然清洗,势必会引起银矿上上下下诸多人员的不满,到时候更难管理。不管是银矿还是织造,底下的人拉党结派的很多,关系错综复杂,短时间难以理清。父亲还是再等等,等过了年,我亲自走一趟银矿,看看具体该如何操作。”
文公勾画下最后一片玫红花瓣,放下笔:“出了正月就要运银,我怕他们又做手脚。我已经查明去年他们所谓的运银车劫案不过是监守自盗,找了几个山匪做替死鬼,私吞了近万两白银。”
“竟有这等事!”忏奴记得那桩劫案震动朝野,皇帝当下派出当地精锐剿灭数百劫匪,可实际上他后来听说那些被杀的人几乎都是附近山头上的平民百姓。
文公道:“西苑常年亏空,就以这种方式弥补,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不过是碍着一母同胞的面子不和他计较罢了。但他屡次在关键上动手脚,这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既如此,那父亲想如何做?”
文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意踱步到里间,忏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初二你就动身去川北银矿,看看哪些人可留哪些人不可留,列个名单,暗中清洗,先把顽固的死党除掉,造成孤立之势。”
“初二就走?”忏奴面露难色,“王公子还说要过来的……”
文公忽一转身,甩出一巴掌,眼中带狠:“混账东西,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叫人看了恶心。”
脸疼得发麻,他略缓了缓,忍痛道:“我没有什么心思,只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有些想他。”
“你想他干嘛,以为他还能三媒九聘把你娶回家?他对你不过是世家公子常有的玩乐心态,你若当真那就是连南馆里的小倌都不如。”
“可当初您也是默许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