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依旧轻轻地吹着。一壶酒在不知不觉中喝完了。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少华道:“我要下去。”
少华恍若从梦中惊醒,忽然开口道:“我想过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若是能死在战场上,也是我们皇甫家的骄傲,爹娘一定不会为我伤心,反倒会为我自豪。”
想不到他坐了这么久,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是吗,有道理啊,说不定还能被追封为忠义大将军呢。”
皇甫少华知我取笑,红着脸不作声。
我笑着坐下来,依旧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熟悉俊秀的脸庞,风吹着,酒不停地往上涌,头渐渐昏沉起来,意识忽然有些不受控制,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二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少华扭过头看着我,星光下,他的眸子漆黑明亮。
“倘若我是女子,你会不会喜欢我?”明日城破,我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遥远的时空了,永远地离去,从此再也不回来。这一刻,只想知道他的心意,只想知道他心中,有没有一丝丝在乎我。
情根错种
话一出口,就觉不妥,这种危急时刻,怎能轻言儿女私情,后悔不迭,又恐被他识破身份,心中忐忑不已。
皇甫少华吃惊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急忙避开他的眼光,放松语调,带着几分戏谑,哈哈笑道:“我是说着玩的,你可别当真啊。”他却象没听到我的话,依旧呆呆地看着我,空气里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一声重似一声。
糟了糟了。我悄悄吐了吐舌头,又道:“二哥,方才的话,只是玩笑之语,小弟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是女子。”这话更糟,感觉象是欲盖弥障。都怪这酒,后劲太大。
他却依旧地不答话,依旧定定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心慌意乱,不敢再呆下去,急忙立起身离开他,从屋檐上纵身跃下,落在静悄悄的后院中,脚刚着地,他也纵身跃了下来,在我身后轻声唤道:“三弟,其实我……”
我急忙打断他的话,红着脸低声道:“我有些困了,先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待他答话,头也不回,一径去了。
留下皇甫少华一个人怔怔地立在后院里,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玉真独自从院门外走了进来,四处看了看,不见张好古的身影,便走到皇甫少华身边问道:“皇甫将军,听说张大人回来了,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
皇甫少华正在出神,见玉真和他说话,也没看清是谁,只管一把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脱口而出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是女子,我就娶你为妻。”
玉真听了,惊疑不止,又是羞,又是怕,又是躁,猛地挣脱他的手,怒声道:“皇甫少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无礼。”
皇甫少华被她厉声喝斥,顿时醒过神来,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此刻只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让他暂时栖身。慌忙退后几步,弯腰拜了一拜,语无伦次道:“殿下恕罪,我……下官绝无冒犯殿下的意思。也许是这酒,后劲太大……”他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玉真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又见他满脸窘态,心中已信了几分,不禁皱了皱眉,开口道:“即然是酒后无心,我恕你无罪,张大人呢,他现在在哪?”
“他……他去歇息了。”皇甫少华慌乱地答了一句,见她还想说什么,迅速道:“下官告退。”忙不迭地转过身,飞也似地走了。
“皇甫将军,皇甫将军……。”玉真冲着他的背影叫了几声,不见他回答,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些人都怎么了,真是莫名其妙。”玉真又气又怒,还有些迷惑,本想再去找个人问问,看看四下渺无人迹,院子里空寂的有些可怕,不敢再呆下去,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我一回到房中,就熄灭了灯火,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忽儿想到今日对少华说过的话,还有他当时惊愕的表情,脸上顿时滚烫一片,忍不住拿被子捂住脸,心中又是羞涩又是好笑。
一忽儿又想到大哥,他现在在哪,他能越过几座坚守的城池,越过十几万破釜沉舟的敌军将士,及时赶到青城吗?若是他不来,青城是不是真得完了。想到这里,心中顿时升起忧虑,再也睡不下去,急忙起身推门出去。穿过寂寂的院子,一直走到府衙外,府衙内还亮着灯火,两个执勤的军士看到我,一起行礼道:“张大人。”
“嗯。”我点点头,问道:“皇甫将军在里面吗?”想到他,又忍不住笑了笑。
军士答道:“回大人的话,皇甫将军不在,苏将军在里面。”
“哦,我知道了。”我答道。松了口气,大步往里走,苏堂身上盔甲齐全,手握剑柄,立在照壁前,不知在看什么,我上前唤道:“苏将军。”
他急忙回过头,看到我,略略施礼道:“大人。”
“在看什么?”我笑着走了过去,照壁上挂着青城的地图,上面用红墨圈点了几处民宅,还有府衙和四道城门,不禁问道:“在想明日的战事?”
苏堂叹了口气,道:“皇甫将军说,你决定将五千人分散四道城门,还要动员城内五万青壮丁一同守城?”
“这是最后的办法,能不能守得住,只有看天意了。”我心中涌起忧虑,脸上依旧微笑。
苏堂看了看我,又道:“殿下明日真的能赶到青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