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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1页)

临行前昔

深夜,城市已经安静下来,监狱医院寂静得令人隐隐生寒,牧岩双手抱胸倚靠在病房内的座椅上,听到脚步声和低沉的说话声,他皱了下眉毛,起身出来。

“这件案子不许你插手,马上回医院。”牧晟接到妻子的电话,十万火急地从外地赶回来,还没进家门就直奔医院而来。这个儿子眼看着就要气死他了,他还要不要命了。

牧岩微抿着唇,没有接口,又听父亲大人命令道:“我已经打过电话,案子由李副队接手,你现在就跟我走。”

“爸,我不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任何人。”牧岩心情很沉重,眉头紧锁着,不顾父亲已经怒火中烧,他不急不缓地说:“安以若是因为我才被扯进来,我必须救她。”

“你怎么救?你才受了枪伤,就凭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以为你救得了她?她现在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救,啊?”牧晟看着儿子,急火攻心,“我就是太放任你,早该把你调离警队,你是怎么答应你妈的,你做到了吗?”

牧岩拧眉,坦然直视着父亲,“对不起,爸,让你们操心了。”对于父母,他是心存愧疚的,像他这种人,不可能不受伤,每每看到母亲到医院来照顾他时心疼得直掉眼泪,他也想过退离一线,然而,当他再次想到一个个无辜的生命受到威胁等待他去解救,他又马上忘了父母的担忧,他只知道,他无法漠视善良被践踏,身为一名警察,他有责任更有义务;他只知道,用他有限的生命换取这个社会片刻的平静。

他能做的并不多,但总比不做要好。

牧岩一直是这样的心理,也始终遵循着这个原则走下去。

“没人比我了解这个案子,而牵涉进这个案子的人也只有我熟悉,所以,我不能交给任何人。”牧岩叹了口气,眸光中的无奈之色被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执着的坚定,“请您相信您儿子不是逞强,我不会拿群众的生命开玩笑,而我,更不会当自己的命是儿戏。”没有错过父亲脸上一闪而逝的挣扎,他继续说道:“安以若现在一定是平安的,他们的目的不是杀她,即便动了杀机,也必然要等救出萧然。除了我,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的声音极为平静,仿佛只是与父亲闲聊,所涉及的内容并不事关生死,“爸,让我去,我一定活着带她回来。”他必须说服父亲,否则他走不出a城。

望着眼前高大英俊的儿子,他的目光坚毅冷静,神情自若镇定,牧晟的坚持几乎要再次被瓦解,忽然想到电话里妻子哽咽的要求:“老牧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他送回医院,他是我们惟一的孩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下去。”于是,他缓和了脸色劝道:“儿子啊,不是爸拦着你,可你也替爸妈想想,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出任务,你妈都吓得睡不着觉,你每次受伤,你妈有多心疼。当初你不顾我们的反对选择上警校,只要我说一句话没有哪个学校敢接收你,别说特警,警界的门你都跨不进去。可爸没有干涉你,我们尊重你的选择,甚至对于你的升职我都暗中叫人压了下来。”上前一步,将手搭在儿子肩膀上,他语重心长:“我们顺着你,是因为我们不想束缚你的手脚。你的人生,你的未来,你是最有选择权的。可是这么多年了,你能做的都做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想到冰冷的子弹射穿儿子的身体,牧晟的眼晴都红了。

因工作的特殊性,又加之牧晟的身份,牧岩其实很少回家,警队里只有大力和直属领导知道他的背景,去年他漂亮地完成一件大案,明明有升职的机会,可他却给父亲打电话,让他想办法压了下来,原因是他想继续留在一线。

他没忘记当时父亲是怎么骂他的,“牧岩,你永远别回家,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他当然能理解老人家的愤怒,名正言顺的升职固然是离开一线最好的方法,既可以继续从事这个职业,又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在枪口舔血的日子里,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牧岩,他太固执,也太执着。

目光移到父亲脸上,隐隐看到他的白发,他说:“爸,我没忘了自己的命是您给的,更没忘我是您和妈惟一的儿子。”父亲向来少言,今晚说得这些其实已经压抑得太久了,有无奈,有恳求,牧岩何尝体会不到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他温和地笑了,将手覆在父亲的手背上,平静又坚定地说:“请您再给我点时间,我承诺过,只要十年,从警十年之后,您让我怎样我就怎样。”他将人生中最宝贵的十年时间献给国家和人民,十年之后,他也就该退下来了。其实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半了不是吗?只要再坚持坚持,就过去了。

语落之时,父子二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许久之后,牧晟的目光落在牧岩胸口,心疼地说:“你才受了枪伤……”似是说不下去了,他微微别过脸,感觉到牧岩重重握了他的手,牧晟沉沉叹息一声,反手握住牧岩的手,叮咛:“儿子,答应爸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以人身安全为最先考量。”

他和妻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他就倔,夫妻俩都不惯孩子,但却很尊重他的意愿,他报考警校他们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横加阻拦,毕竟那是孩子一辈子的人生走向,他们不希望以后牧岩怨他们,可是当牧岩被挑中接受警队特殊而严格的训练,牧家二老终是沉不住气了,全家人都来劝说,甚至是姨父姨妈,大小两位表哥全来了,牧晟甚至动手给了儿子一耳光。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打儿子。

牧晟记得特别清楚,那天牧岩的表情也像此刻这么平静,他躲也没躲,硬生生挨了他那巴掌,然后摸了摸侧脸,抬眸看着父亲,固执地说:“爸,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一句话,牧晟无从反驳,父子二人长久对视,他在牧岩眼中看到那抹坚定,合了合眼,终是叹息着没再说什么。

这一次,他似乎不得不再次选择尊重。谁让他不仅是他儿子,更是一名身担重责的警察。他不能自私,哪怕他再舍不得。

牧岩紧紧握着父亲的手,他长大了,父亲老了,小时候他的手被父亲牵着,现在,他已经可以回握住他整个手掌了。抬眼看去,他看见父亲眼角的皱纹,鬓边的白发,心头一酸,眼晴有点湿,点了点头,他承诺:“我会的。”

站在楼下目送父亲离去,在司机为他打开车门的瞬间,牧岩沉声:“爸?”

牧晟转身,凉夜的风将牧岩的话清晰地送进耳里,“谢谢您!”

牧晟笑了,欣慰的那种。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坐上车走了。

牧岩低着头在外面站了很久,像个罚站的孩子。

良久之后,他弯唇扯出一抹笑,转身回到病房。

牧岩换了药进来,萧然醒了,知道有人进来她也不理,只是失神地直直盯着壁顶,目光茫然。

坐在她床边,他问:“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见她不说话,他倒了杯水,扶她坐起,递到她唇边,“张嘴。”

萧然将目光移到他英俊的脸上,然后无言地伸出手臂抱紧他的腰。

牧岩拧眉,她听到他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坚定地推开她,摊开她的手将杯子放上去,“萧然,别这样。”

“啪”的一声响,杯子被她砸到地上,同时也挣断了她的心弦,萧然面目狰狞地低吼:“牧岩,我想让你亲眼看着她死。”咬牙切齿般的恨意从她眸底迸溅了来,为什么他能这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他这么冷血?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见他抿唇不语,萧然颓然躺下,沉默片刻空幽地吐出一句话:“安以若早就不在a城了,那些傻子就算把a城翻过来也找不到她。”她轻声笑,眼眸垂下时脸色平静得尤如一摊死水。

牧岩默然,这点他想到了。据他估计,安以若该是在失踪当天就被带离了a城,他们不会傻的潜伏在这里等着警方的人搜过去。所以,他并不意外。

“我带你去,我们一起去云南。”萧然睁开眼,目光突然变得深沉,看着牧岩轻声说:“你知道我可以轻而易举找到她,可你们却很难。十天,如果十天之内我没有平安回去,她肯定会死。”这是“家族”的规矩,当她获知安以若失踪的消息她就知道自己很快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十天之内她无法脱身,她和安以若都得死。

停顿了会儿,萧然声明:“你一个人,谁都不能同行。”他同意她就带他去,至于能否救得了人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他若不答应,她就担下一切罪名,大不了一死,她无惧。

牧岩冷眼看着她妖艳的笑,暗沉的目光愈渐凌厉,敛神垂下眼,他说:“我来安排,我们明天就走。”这样当然极为冒险,萧然的落网本就艰难,如此一来明显是纵虎归山,可他,别无选择。

女人冷傲地大笑,原本清丽的面容变得扭曲而丑陋,笑够了,她冷声说:“牧岩,你以为你可以活着回来?”是的,她不打算让他活着回来,他要救安以若,她会和顾夜联手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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