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里弥漫着难耐的闷热气息,一如纪宣灵浮躁的心情。
今日乐正淳说的那些话,至今还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着。或许是早有预料的缘故,他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平心而论,读书习武之人,哪个不希望出将入相,名垂青史。纪宣灵理解他的激进冲动,却不能原谅他针对云幼清的行为。
这是他的底线。
此事可大可小,端看纪宣灵如何处置而已。
他若念及旧情,大可轻轻揭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他若要计较,降职罚俸打板子那都是轻的。
纪宣灵在灯下头疼扶额,停下了批折子的动作。
“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云幼清不知何时过来的,身上只穿了件单衣,腹部的起伏看得更加清楚了。他单手撑着后腰,慢慢踱到了纪宣灵跟前。
见他过来,纪宣灵疲惫之色一扫而空,往一旁挪了挪,让出了坐的位置,花言巧语张口就来,“见着皇叔就不觉得累了。”
云幼清道:“已经快子时了。”
纪宣灵很少这个时候还在处理政务。他平日里恨不得一有空闲就粘着自家皇叔,今日却一反常态,实在可疑。
“有心事?”云幼清直指矛头。
“…”纪宣灵缄默片刻,不知该不该说给他听。然而踌躇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将乐正淳之事说了出来,并将主动权交到了云幼清手里,“此事不如交由皇叔来处置吧。”
云幼清失笑,摇头叹道:“陛下可真会偷懒,就不怕我蓄意报复吗?”
毕竟乐正淳一直针对的人,是他这个公认的“乱臣贼子”。
“但凭皇叔决定。”
纪宣灵知道,他不会。
即便云幼清真的决意要出气,那也是应当的。
然而到最后,云幼清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只道:“陛下是时候该独当一面了。”
他没有表态,但这正是他的态度。
纪宣灵的决定,便是他的决定。
不过,没等纪宣灵想好到底该怎么做,右相大人翌日便老泪纵横替孙子请罪来了。
“老臣管教不力,致使孙儿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请陛下责罚!”
乐正淳昨日顶着额头上的大包回去,一副狼狈的模样,只怕免不了一番盘问。再看乐正均如今的反应……
他倒是坦诚。
“此事与右相大人无关,您老若是想求情的话,还是回去吧。”纪宣灵下了逐客令。
“老臣并非为求情而来。”乐正均痛心疾首,“乐正淳所做之事,实乃大逆不道,臣请将其贬谪至亭阳,无诏永不得回京!”
对于一心想封侯拜相的乐正淳来说,去亭阳做一辈子的小县令,无异于生生断了他的前程。
自此不必再相见。
这对他们都好。
“准了……”纪宣灵道。
乐正均拜倒在地,似是松了口气,又似在沉痛,“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