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老兵11:37:18
怎么了?
希罗多德11:37:33
我明天要出差,不知道周六能不能回来
六号老兵11:37:57
又出差啊?好辛苦。
希罗多德11:38:03
工作嘛。但是我怕周六不能请你吃饭了
六号老兵11:39:13
没关系,你工作重要。但是不要太辛苦了。
希罗多德11:39:25
I’m so sorry。周五联系你,可以吗?
六号老兵 11:39:30
你定。如果太累的话就改期或者取消吧
希罗多德11:39:44
尽量不。你先忙,回头聊
六号老兵 11:39:58
嗯。回见
粉色的小企鹅瞬间变成了灰色。还是那个在售楼处条条款款滴水不漏的苏颖,还是那个在ellese买手表时两句话就搞定的苏颖,简洁的对话,简洁的道歉,没有任何表情符号和感叹词,神出鬼没的上线,干脆利落的下线。
尹恪诚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去骚扰苏颖,不要干扰她的生活,不要幻想,不要希望。但是他多么的希望哪怕每天只是看看那只戴着粉色花朵的小企鹅上线亮一会儿,能够在这个虚拟的空间中与她共同存在片刻,自己也就知足了。
神情恍惚的又过了48小时,直到星期五中午苏颖才发短信来通知他“计划照旧。点菜否?”尹恪诚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迅速回了一条“chef order”,苏颖乐呵呵的回道“够专业,那明天晚上六点过来吧。要我去接你吗?”“谢谢你,我自己过去没问题的。”
根据在网上查的资料,尹恪诚决定不带巧克力也不带酒,而是带一束花去苏颖家。为了表示诚意并且看到苏颖欣喜的表情,他想自己把花带过去,提前在网上订了一束白百合与黄色玫瑰搭配的鲜花,清新的颜色和简雅的造型,又不会显得过于暧昧,让花店周六一早送到自己家。
这几乎是一次很郑重的约会,之前尹恪诚用了两天时间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便装统统试了一遍,最后决定穿白底竖条纹衬衣加浅棕色鸡心领背心,外罩咖啡色休闲西装,裤子是米色斜纹裤,鞋子则是咖啡色皮鞋——这是他伤残以后买的第一双鞋,苏颖给他发短信的前一天才送到的。
在家里试衣服的时候尹恪诚才第一次后悔没有给右腿配一条义肢,尽管装上义肢他也不可能站起来,但是至少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即使坐在轮椅里。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退役前没有配,现在再去配光手续就要办上一年,而且自己还不是普通的截肢,而是截瘫加截肢,义肢配好了也不能多戴,否则肯定会压出褥疮,那就是无穷无尽的后患了。长长的裤管折叠着别在腰间真的很扎眼,很反胃。尹恪诚试了几个方法,还是将裤管对折对折再对折之后塞到残肢下面这个样子更好一些,不过是坐几个小时,压不成褥疮的。
收拾好了之后,尹恪诚苦笑的看着镜中缺了一条腿坐在轮椅上的人,曾经在风雨烈日中捶打出来的健康肤色此时已经变得有些苍白,是那种病态的没有生气的苍白。
他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得考虑怎样把花带过去才行。
尹恪诚拿枕头当花束演练了几次,发现最可行的方法就是单手驱动轮椅,另外一只手拿着花,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花束的外观。只是单手驱动轮椅的难度有点大,还好这一路都很平坦,没什么障碍,阻力比较小。饶是如此,单手驱动轮椅的时候也还是经常会偏离方向,比双手驱动慢得多。好在自己有的是时间,多走会儿就是了。
终于到了那一天!尹恪诚怕路上不好打车迟到,所以四点就出门了。偏巧今天很顺利,出门就遇到一辆空车,四点二十就到了苏颖住的朗园。尹恪诚怕去得太早影响苏颖准备,在小区外转了几分钟,歪歪斜斜的向不远处一家café du monde行去。
周六的傍晚,在外消磨时光的人很多,户外也只剩了一张空桌,还是刚刚买单走人的一对外国青年男女空出来的,尹恪诚谢天谢地的在桌边停住,点了一杯咖啡,本想再点份点心,转念自己马上要去吃苏颖做的饭,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吃任何东西了。
等待的时光很无聊,甚至有些尴尬,尹恪诚点了咖啡之后才发现邻座没有一个人是讲中文的,要么是金发碧眼的欧美人种,要么是唧唧喳喳的日韩鬼子,轮椅族倒是只有他自己。好在店长是个香港人,看出尹恪诚的尴尬,便给他带过来几本杂志,还陪他聊了几句。
总算等到五点半,尹恪诚抱着花慢慢的向朗园行去。邻座的老外看到他吃力的样子,很主动的过来问他“May I help you?”尹恪诚太久不用英语,生疏到只能用微笑和摇头表达,老外友善的冲他笑了笑,从那束美丽的鲜花中猜到了他的忐忑,笑道“Good luck, boy!”“Thank you!”
尹恪诚提前十分钟来到苏颖家门口,苏颖果然很喜欢那束花,高兴得都来不及去想尹恪诚是怎样将这么一大捧花完好无损的送到自己面前的。
“请进。”苏颖接过花束将尹恪诚往屋里让。尹恪诚有些拘谨的问苏颖:“你有没有抹布什么的?别把你家弄脏了。”苏颖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请求,看了一眼上午刚刚擦过的地板,立刻笑着转向尹恪诚:“进来吧,我好久没擦地了呢,不差这点。这束花总比地板好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