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班前就接到通知了,苏颖一直郁闷的不想告诉尹恪诚。如果自己不能去接他,他该怎么回来?打车吗?高峰时间连自己都打不到车,何况是他……可是直到今天苏颖也没想出来到底该怎样说服他接受自己的安排。
“你终于要出差了!”
尹恪诚倒是故作轻松仿佛未卜先知的吐出口气来,苏颖翻身拱了起来,一脸不高兴:“什么啊!”
“唉,跟你一起住这几天,我都退化了。你知不知道其实做家务也是一种锻炼的。”
“我……”
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苏颖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做饭睡觉洗澡洗衣,我都能做,嗯?你要是不放心,明天再去补点货,你们公司不会连五一节都要求加班吧?”
“那倒不至于啦,30号就回来。”
“那就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好歹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儿子,啊?”
“讨厌!”苏颖轻轻顶了一下尹恪诚的鼻尖,“那去康复中心呢?”
“我自己去就好了。”
“回来怎么办?”
“当然是打车。放心,多等一会儿就有了。”
“不行,这个没法放心。对了,我让我哥安排!”
“别!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呢。”
“又不冲突!”
“苏颖……”又撒娇。哀怨的眼神让苏颖也不忍心再给他压力:“好嘛好嘛,我把他电话给你,你不能逞强的。”
“不会不会。你就放心吧。”
丁玲的画室“采伊”在京郊的“逆风艺术园”区,由一片废弃的厂房改建而成,与798类似,但这里主要是画家的工作室,不是画廊展示区。丁玲平时会住在这里,心血来潮了便回城溜达一圈买买东西逛逛街什么的。
二人到达时“采伊”时丁玲正有访客,隔壁画室的几个年青人午后犯困蹭了过来喝茶聊天。
那一日缘悭一面,今天见到苏颖的发小,尹恪诚忍不住的想问是不是RT附中的女生都很漂亮?丁玲的五官有点少数民族风情,眼睛很大,眉毛与大多数女子相比略显浓密,鼻梁很挺,决计与樱唇无缘的性感双唇略一开启便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很是阳光,和颇具古典美的苏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跟其他几个穿着随意的年青人一样,她也穿着宽大的米色波西米亚圆领衬衫和同样宽大的棕色亚麻裤,趿着一双缀着很多古铜色饰物的印风凉鞋,乌黑的长发用木簪挽在脑后,倒是有点像第一次见到苏颖时的那个打扮。不知怎的,尹恪诚总觉得这个女子看起来也是热情可爱,唯有笑容妩媚中更带着一丝妖邪,跟这个工作室随处可见的怪异画作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尹恪诚今天被苏颖软缠硬磨的穿上了他们一起买的新衣。叠穿的白色长袖T恤外套玫瑰红圆领短袖汗衫配宽松的原白色牛仔裤,鞋子则是尹恪诚无论如何也不想买但是苏颖强迫他必须买的涂鸦白饭鱼鞋。当时在商场的时候只试穿了上衣,今天是第一次配齐了穿,再衬上刚修的打了啫喱的头型,于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男同学从离开家门到车库那短短五分钟就引来不少艳羡的神色,来到“采伊”之后更是被几个陌生人用内行的眼光上上下下指指点点的看了个遍。好在丁玲顾及到他是苏颖的男朋友,没好意思拉着那些画过不知多少人体的家伙们当面评头论足,只是例行公事的称赞了他的脸型身材和服装,丁玲便把话题扯到苏颖头上了。
得知丁玲的女友是学建筑设计的,大约也算半个艺术家,几人的话题便从尹先生转到了贝先生。尹恪诚只能打起精神听着似曾相识却不能深究的名词,默默品着从玻璃茶壶中倒出来的金黄色茶汤。
“戴青,你干嘛总盯着尹哥哥?”
冷不防被点了名,尹恪诚愕然的望向这句话的主人丁玲,并顺着她的视线转向了被问及的对象。那个叫戴青的青年看起来更像个学者而非艺术家,白皙斯文,戴着无框眼镜,头发剪得也很清爽利落,不过思维还是很艺术,不光丁玲,苏颖也注意到他从进门开始就盯着尹恪诚没眨过眼了,只碍于丁玲的面子没好意思开口质询。
戴青还是痴迷的看着尹恪诚,迷离的目光中只剩下他的目标。
“真是太……完美了……”
这话要是个女生说,尹恪诚也许不会那么难受,换做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男性这么温柔的表白,他就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呐呐的红着脸,本能的和苏颖对视了一眼。更雷的是说完这句之后戴青居然直愣愣的盯着他,还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伸手握住了他:“您能不能做我的模特?”
尹恪诚正捧着小茶盏,余光见他伸出手来,早年学过的功夫也没全部忘光光,本能的就想抬手格开。只是如今的身体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控制自如,一伸手就失去了平衡,金黄色的茶汤全洒在了大腿内侧。偏他今天还穿了条米色的裤子,一眼看去倒像是刚刚尿了裤子,无明业火噌的便窜了上来,剑眉紧蹙,用力握住轮椅的双手上青筋毕现。
戴青之前那句痴情的表白苏颖也只是觉得好笑,眼前突现一幕格斗镜头,尹恪诚又东倒西歪的在轮椅上摇晃起来,瞬间变脸且呼吸沉重,立刻也紧张起来,起身拿起从他手中滚落到轮椅上的茶盏递给伸手来接的丁玲,笑强着对那几个同样愕然的年轻人和差点被尹恪诚的手肘撞到脸上却仍旧痴迷的看着对方的戴青道:“抱歉,我们去一下洗手间。”
“还是解开看一下吧,那茶水也蛮烫的。”
把洗手间的门别上之后苏颖便在尹恪诚身前蹲了下来,低着头要去解他的裤子。尹恪诚一把抓住她的手,略有些粗暴的说了句“不用”。
除了刚才他对戴青的怒目,这几乎是苏颖见过他最凶的表情了。一时也有点害怕,不敢坚持,扯了面巾将已经渗入纤维的水渍抹去,却又担心茶水太烫不敢用力,擦了半天也没见那块斑驳小多少,只好抬起头,小声道:“还是解开,从里面也擦一下会干得快一些。”
刚才的爆发是过于激烈了一些,让苏颖如此担心尹恪诚也很过意不去。他一手握着轮椅,一手将苏颖手里的面巾接了过来,摇摇头:“不用了。”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尹恪诚紧紧的蹙着眉,这几个字也吐得异常艰难,而更难的是下面几个字:“对不起。”
苏颖忙握住他的手:“你别在意,那些搞艺术的脑袋都有问题。”
尹恪诚轻轻摇摇头,叹口气,有些痛苦的用手抹了把脸:“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苏颖又何尝不知令他敏感至极的是什么,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甚至就算一个女孩不小心在私密处种了一朵红梅,也不会像他这样尴尬。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大腿内侧的水渍,或许人们的本能反应就是这个人居然连自己失禁了都不知道,这个并不离谱的想象也如刀子般剜在苏颖心口。她难过的低下头,轻轻抚着给他仔细折叠起来的裤管,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小心再把睫毛膏哭掉。”
他无力的,轻轻的抬起苏颖的脸,给她一个痛苦的微笑。苏颖努力点着头,拉着他的手轻轻吻着,长长的吸着气,让自己也放松下来。
“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