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来年的二月。青色瓦楞上还结着粗大的冰柱,大周第五代君主周承熙踩着兄弟手足地尸骨。荣登大宝,号庆德;立后时,民间虽有风言,但在北衙禁军的镇压下,再无人有疑意。周承熙在三月底与上官敏华完成大婚。
大婚前,众官员说要节约开支,便把延庆宫修葺一番,权充皇后地寝宫。周承熙没有反对,于是,上官敏华婚后赐居延庆宫。章春潮闻信后,阴冷冷地发笑,当夜便找了些人在甘泉宫附近堆起柴火酒油之类的东西,说上官家后人不配住得。那这历代皇后象征的宫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上官敏华拦下,道:“小春师傅,你的才能可不是用在这上头。”
章春潮语带讽意。道:“像你这般忍气吞声地活着,还不若我一剑杀了你。省得老头子从坟头爬出来戳我骨头!”
“等着吧。他们自然会来求着我搬入甘泉宫!”
接连两桩喜事也未褪去皇宫上空地血色阴影,呼吸间。似乎还能嗅到那厚重的铁锈味,宫里头的侍从,朝堂上的官员,大都住的平民往来不敢高声语,皆惧以铁血残酷之势夺得皇权的新帝。
冷冷清清的皇宫里,宛若死寂的黑白图画,能给它涂沫上鲜活颜色的只有秦关月。
这位堪称“忍辱负重”之最地帝国国师,和他选中的帝君有共同的野心,用铸币司里藏着地精兵铁甲去征服周围的国家,统一中原,建起盖世功业。
要打战,粮草先行。
为扭转大周少粮地局面,君臣二人在朝中风风火火地推行新政,期望从根本上解决大周窘境。
然而,在新帝残暴地阴影下,仍然遭遇意料之外的阴奉阳违,进效缓慢仍至于倒退;甚至,在晋河下游州府,常有义军举旗反对弑父杀兄地无德之人周承熙得继大宝。虽然很快就被官府镇压下去,这也反应了民心并没有屈服在暴力之下。
国师和他的学生任复秋等革新派很挫败,新帝非常愤怒,顽固不化的老臣们接二连三地被推到午门,朝堂上愈发萧索。人们知道必须阻止新帝无节制地杀人,但是,正德帝后,没有人拦得住再无所顾忌的新帝。
秦关月拢着袖到延庆宫听曲,上官敏华很客气地请秦关月喝茶,琴声曼曼,也听不出抚琴者的心声。秦关月捧着一杯新茶,苦笑道:“元殊与为师生份了。”
上官敏华很平淡地笑了笑,回道:“这是雨后的新茶,国师大人,请。”
自朝阳殿外演变出的惨事后,两人便不再对话。上官敏华心中搁着一根刺,轻轻一拨动便是阴云笼罩,怒气腾飞;秦关月不再护她之因,也好猜测。他算不出她心中事,为防意外发生,便由着那些人将她禁锢于延庆宫。
秦关月叹了一口气,放下微凉的茶碗,斟酌再三,才说他今日有事要拜托她。他请她去劝周承熙,少发些怒。也就是新帝周承熙杀大臣杀得兴起,停也停不下来。秦关月又叹息一声,说他也不怕新帝杀大臣,那些只会推搡扯皮的大臣于新政百害而无一利。
人可以杀,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同时,秦关月也担心他一心辅佐的新帝从此后会养成难以改变的毛病,杀戮绝不是治国之策。
上官敏华只是笑,并不搭腔。
秦关月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告别。隔了一天,大内总管来请示晚上安排何人侍寝。上官敏华冷眼一递,说随意。这总管战战兢兢地回道,昨夜那个美人承受不住皇帝的怒火,已经去了。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哪个也不愿去侍寝。
上官敏华还未发话,宫外跑进一大群莺莺燕燕,向她哭诉逝者死状的惨状以及皇帝的怒火非她们所能承受,恳求皇后娘娘解救众人之苦。
如意吉祥在旁嗤笑,这个时候想起他们的主子是大周的皇后了,平时怎么不见她们按制来请安!两人均劝上官敏华不要心软,去去那些人的威风。他们指的是近来最受宠的江氏和任氏,厚重的妆相也掩不住两人凄婉的面容,那袍子拉得高了,还能见到青黑发紫的淤痕,真正是畏惧狠虐的周承熙到了闻名即颤抖的地步。
上官敏华拿扇子掩口轻轻咳嗽,挥手把这群女人挥退,她还是照常抚琴赏景,不为他人所动。再过一天,几个年轻官员在御花园请见幽禁中的皇后。上官敏华一见,除却江一流、任复秋和洛生,其他的都能与她扯上那么一点子关系。
他们借幼时同窗之名与她攀亲带故,旁敲侧击问她要他们付出何等的报酬才愿去安抚新帝暴躁的脾气。
沐浴在明媚的日光下,御花园里的百花看起来分外娇艳迷人。上官敏华随意折下一枝花,微笑道:“我仍罪臣之女,今列后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饱受非议;我也不求它,苟且偷生已是佛祖保佑,岂敢妄言。”
话说得如此直白,这些人心里明明白白的。
当天,奏请当朝上官皇后搬回甘泉宫的折子堆砌于新帝案头,周承熙眉头皱得直打结,翌日上朝前还是批了准的朱批。
三天后,以国师为首的文武百官,请旨给前礼部尚书上官城翻案。
周承熙当场就怒了,怒气冲冲地来到延庆宫,想要治上官敏华的罪………勾结重臣,干涉朝政。他骂她居心叵测,用意险恶,今日若不杀了她,他将难安于塌。
上官敏华冷笑,回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半点情面不留,怒骂道:“我勾结朝臣,谋你什么?真是说话不经大脑,可笑之极!也是,像你这样除了砍人脑袋你脑子里还能想到什么?”
“为官者不办事,难道不该杀吗?”周承熙吼得比她还大声,他一心为民考虑,努力向他理想中的国家奔去,可是,现实总是让他出奇地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