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帘子进来,身后跟着韩澜生。28
“大美人儿,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啊?”段天佑摘下礼帽,潇洒的往衣帽架上一扔,帽子划了个弧线,稳稳的挂在了架子上,一转眼看见述卿,油腔滑调的冲毅卿道,“哪来的这么标致的男娃娃?难不成大美人儿你转了性,喜欢小娈童了?”
述卿不满的白了段天佑一眼,毅卿赶紧澄清,“段大少爷,你这脑瓜子里除了男欢女爱就没点别的了?这是我弟弟述卿!”
“原来是小家伙啊!”韩澜生一脸惊喜的看着述卿,“记得当年我和你哥一起放暑假回来时,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呢!现在都长成美男子了!”
“这是述卿啊!”段天佑凑到跟前仔细端详着,“敢情你们常家专出大美人儿呀!”
述卿不理会段天佑,只顾自接着韩澜生的话说,“是啊,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没去美国呢!”
韩澜生笑呵呵的坐下,“当年你哥可没少为了你打架,现在都长成男子汉了,你哥终于能省心了。”
段天佑无趣的也在一边坐下,不满的嘟哝,“你们家的人怎么都这么偏心眼儿呢!”
毅卿笑道,“你自己一开口就没正经,叫人家怎么搭你的腔?”
侍者进来把酒水安排妥当,段天佑自己倒了一杯酒,装模作样的哼起《生死恨》里的二黄原板来:“恨只恨负心人天良丧尽,全不念我夫妻患难情长,到如今看错了风尘欢场……”
毅卿早忍不住笑了起来,澜生无奈的笑道,“小段,你这是怨我在你和威廉间横插一杠么?”
述卿撇了撇嘴,小声道,“唱的可真不怎么样!”一句话直接把段天佑噎在了那里。
澜生安慰的拍拍老朋友的背,“你还是一会儿好好听霜儿是怎么唱的吧!”
毅卿诧异道:“小月霜也来了?”
“这里的老板待她不错,回济南前,她应老板邀约,再唱一场。”澜生正解释着,却听楼下戏台上行板响起,大幕缓缓拉开,一身戏装的小月霜提着莲步走到台前,一双美目秋波流转,两方水袖袅娜生姿,一个转身,一个浅笑都透着万种风情,台下刹时鸦雀无声。小月霜一个风摆杨柳,走完了过门,开腔唱道:
望平康,凤城东,千门绿杨。
一路紫丝缰,引游郎,谁家乳燕双双?
隔春波,碧烟染窗;倚晴天,红杏窥墙,一带板桥长。
闲指点,茶寮酒舫,声声卖花忙。
穿过了条条深巷,插一枝带露柳娇黄……
唱的是《桃花扇》里李香君的段子,台下既没有喧哗也没有人叫好,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上,甚至有人连举了一半的酒杯都僵在唇边忘了喝。只有小月霜水波潋滟的目光随着婉转轻灵的唱腔在空中飘荡。
毅卿转头去看澜生,只见他的眼光全然粘在小月霜身上,手指在桌上磕着板子,脸上一副陶醉的神情。再看段天佑,直直的盯着戏台上,嘴里还叹着:“色艺双绝,色艺双绝啊……”
正唱着,突然“乒”的一声,不知是谁把一只玻璃杯砸碎在戏台脚上,小月霜一惊,唱了一半的戏也停了下来。只见从后面雅座里摇摇晃晃的过来个人,拎着酒瓶子直直走到戏台下,大着舌头粗声粗气的吼道,“小戏子!给大爷唱个《金瓶梅》!”
《金瓶梅》是街头小戏班为了讨生活编的一出香艳折子戏,梨园行里视之为下三滥的荒腔野调。澜生坐不住了,腾的起身,“那是什么人?敢如此嚣张!”
只见小月霜婉转一笑,“这种戏只有街头的流氓无赖才喜欢听,我看今天在座的大多是正经客人,就您曲高和寡,恕我不能从命!”
那人把手里的酒瓶子一把摔在地上,指着小月霜吼道:“你个下九流的小戏子,敢说老子是流氓无赖,你给我下来!”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澜生提脚就往外走。
毅卿听着声音耳熟,再仔细看了看,那个闹事的竟然是东北军第八军军长杨槐林!他在心里暗骂这个老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闹事,真是丢东北军的人。也顾不得背上的伤,跟着澜生就下了楼。述卿不放心哥哥的伤,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