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遥被这富贵晃了满眼,有些无奈,正准备叫凝儿不要麻烦,耳边却骤然传来一声惊讶的呼喊。
“凝儿姑娘!”缓缓向这边靠拢的巨大楼船上,一身后仆从成堆的公子哥眼神无意扫过河面,不期然触到凝儿。
他先是一愣,随后不可置信地叫喊出来。
这当空一喊,脱口而出、嘹亮无比,顿时又吸引来一大片目光。周围衣着华贵的达官贵人都是要去琼玉楼参加云宴,听到这动静都不住探头朝这边看过来,各色游船上骚动渐起。
凝儿唇边浮着笑,不露痕迹挡住闻遥,低声道:“姑娘喜欢河灯,我们回头再来看。这些人好麻烦,被缠上可不好,我们先走吧。”
“好好好。”闻遥本来对这灯没兴趣,自无不可。她抬掌朝着船底一拍,不损船体分毫,只叫船下水流翻搅起来,推着小扁舟一溜烟跑出去好长距离。
先前那艘游船上,原本坐在上首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劲装男子见此突然扔下酒杯,站起来,背着手走到船边,直直看着那飞快离开这段河段的小舟。
半晌,钟离鹤转头问身边人:“那船上面是谁?”
“钟、钟离兄。”被问话的人受宠若惊:“哦,那舟上是琼玉楼的管事,凝儿姑娘。”
钟离鹤皱眉:“青楼女子?”
“不是不是。”那人连忙摇头:“凝儿姑娘是琼玉楼主人的婢女,琼玉楼主人不露面,平日里都是她在打理琼玉楼凝儿姑娘剑舞名动天下,容颜绝色,凡是去过琼玉楼的人都知道她。嘶,不过也奇怪,今日是云宴,楼里热闹万分。凝儿姑娘不主持场面,坐如此简陋的船舟在这里做什么呢?”
钟离鹤原本被好友拖着来这劳子琼玉楼,兴致缺缺,眼下终于有了些精神。
刚才那扁舟……若是他没看错,应当是有人隔船给了水面一掌,渡气而行。
隔山打牛,此人武功绝对不低。
难道是这什么凝儿姑娘?
若是如此,这姑娘倒是人才。在青楼谋生,未免太过憋屈。
钟离鹤是武将世家出身,自己是武痴,又是爱才惜才之人。思绪翻涌间便下定主意,靠开口对着身后侍从道:“去,让船开快些。”
这一段小小的河灯插曲很快就被闻遥抛在脑后。
琼玉楼很大。汴河两岸相对的两座七层高楼红绸飘飘,以络绎不绝的游船相连。船靠岸后,闻遥跟着凝儿避开往来人流,七拐八拐,通过一处僻静小门进入犹如仙境神宫的琼玉楼。
走过长长一段阶梯,绕过好几处垂落的珠宝玉帘,楼乘衣拖长的声音传入闻遥耳中。
“再不来,酒我都喝完了。”
闻遥翻白眼,没好气:“你请我喝酒,我没来你自己就先开始喝了?”
凝儿笑起来,上前掀起最后一道帘子,等闻遥进去后便带着人退下了。
楼乘衣整个人慵懒躺在一张摇椅上,一下一下慢慢晃着。巨大而空旷的屋子,中央香炉里淡紫色的香气缓缓袅袅升起化在空气中,如兰似梦。
他撩起眼皮,定定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闻遥,单刀直入:“你来汴梁是在帮兖王做事?”
诶呦。
闻遥惊讶:“你怎么知道?”
楼乘衣嗤笑,终于坐起来,从腿边堆放着的七八坛酒中捡起一坛扔给闻遥:“你以为你动静很小吗。”
“我是觉着不大呀。”闻遥纳闷,随即警惕起来,指着楼乘衣:“你别是在赵玄序那安了人啊。我告诉你,如果有,麻溜撤掉听见没!”
“倒是护着他。”楼乘衣站起来,绕着闻遥走一圈,上上下下打量,目光匪夷所思:“为什么?”
嗨,还好意思说自己什么都知道,感情只知道一半。
闻遥没好气:“还人情。”
“你欠他什么了,舍得从边疆回来。”楼乘衣靠近闻遥,他常年点着紫藤香,距离一拉近,那似有似无的冷香就把闻遥整个人包裹起来。楼乘衣一只眼睛碧绿,眉目轮廓深邃俊美,不似中原人柔和,格外锋锐:“罢了,不管什么人情,我替你还。赶紧从他那出来。”
“我要你还?”闻遥一抽鼻子,觉得他死性不改:“成天就知道点你这破香,熏死我了,走开走开!”
楼乘衣眉头登时皱得更紧。
他看着闻遥,后退一步,觉得闻遥不可理喻:“我这香料万金难寻,你居然说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