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弯着眼角冲他傻乐。
沈愔不自觉地陷入应激状态,浑身肌肉绷紧到极致,从窗缝卷进来的细微夜风都能让他不堪重负地颤栗起来。有那么两三秒的光景,他觉得自己被一劈两半,岌岌可危的一点理智对着他耳根声嘶力竭地大吼:“你忘了这女孩的身份吗?你还记得她身后的神父吗?你是警察,别被热血冲昏了头,清醒点!”
可是身体鼓噪的热血和内心最深处的悸动让他不受控制地反握住夏怀真的手,力道十分克制,像是捏着某种柔弱的小动物,不敢轻也不敢重,轻了怕它跑了,重了又怕捏痛它,两厢为难,进退维谷。
他用仅剩的清醒哑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夏怀真想了一会儿,用力点点头。她眨巴着一双光潋滟的眼,往前挪了挪,像是要跟沈愔分享一个十分重大的秘密,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小声说:“……我喜欢你。”
沈愔:“……”
这四个字含在嘴唇里,不仔细听几乎分辨不出。奈何沈愔离她太近,耳力又太好,几不可闻的一句话,他一个字也没错过,尽数收入耳中。
那一刻,钉头锤毫无预兆地重击着胸口,外力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血液争先恐后地逃离心脏,拼命撞入四肢。脉搏一路狂飙,不顾一切地震荡起来,锣鼓喧天的轰鸣声中,沈愔听到胸口很轻的“啵”一声。
仿佛什么牢不可破的东西,突然碎裂了。
“你……”沈愔艰难地翕动嘴唇,发现嗓子干得要命——仿佛当年被刑讯时,在干渴和高热的折磨下出现了轻微的脱水症状,用舌尖润了润唇角才能勉强发出声音,“你知道……我是谁吗?”
夏怀真歪头看着他,表情很是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样明摆着的问题:“沈……唔,沈警官?”
沈愔呼吸停了一拍。
夏怀真攥着他的手死活不放,好像那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磨蹭了好半天,咧着嘴角傻笑着说:“沈警官……嘻嘻,我喜欢沈愔。”
最后一丝负隅顽抗在“沈愔”两个字中轰然崩塌,沈愔狠狠闭上眼,血色在一瞬间涌上眼眶。他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神色却是极温柔的,慢慢低下头,隔着散乱的头发,在这女孩烧得滚烫的额头上亲了下。
一触即分……又流连眷恋。
第60章心痒(上)
夏怀真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没洗澡也没换衣服,连衣裙上那根装饰用的皮革腰带细细地卡在盆骨上,勒得她腰酸背痛、坐立难安。
小夏姑娘在半梦半醒中翻来滚去,上身没两回的连衣裙揉成一团皱巴巴的抹布。不知过了多久,她手脚并用,总算挣脱了腰带的束缚,就像一头脱出牢笼的猛兽,身心放松下来,总算能睡沉了。
……直到第二天清早,天光隔着透明的落地窗泼了她一头一脸,这姑娘才在满室光明中懒洋洋地睁开眼。
可能是酒精的效用还没完全消散,足足有三分钟的光景,夏怀真眼前天旋地转,不得不用手背挡在眼前。隔了片刻终于凝聚起微弱的神智,继而反应过来,自己是躺在沈愔家的卧室。
问题是……她昨晚分明喝大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清,是怎么回来的?
夏怀真皱紧眉头,奈何太阳穴抽着劲地疼,实在没法凝神思索。她用力揉了揉额头,盯着空气中浮动的金色微尘怔怔出了会儿神,然后艰难地撑起身,刚一掀开被子,就听“哗啦”轻响,什么东西从枕边滑落,掉在了地上。
夏怀真睁着一双懵然的眼,低头一瞧,发现那是一件男人的外套。她不明所以地捡起来,闻到那衣服上有一股熟悉的洗涤剂的清香,霎时间犹如斗转星移,失落的记忆终于呼啸着回笼——
被沈愔一路背回来就算了,攥着人家衣角不撒手也好说,但是死死抓着沈愔手掌,脸颊贴着他掌心蹭个不停……还在人家指根处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至于她迷迷瞪瞪时,揪着沈愔说的那些颠三倒四的醉话,夏怀真压根不敢往深里想,只是回忆起一个大概,她已经冷汗涔涔心惊肉跳,恨不能捡起床头柜上的花瓶,“咣当”一下拍脑门上,将那些扰人思绪的回忆卸载得一干二净。
都说借酒撒疯,昨晚在酒精的效用下,夏怀真可算是敞露胸怀,该说的不该说的,敢说的不敢说的,一股脑招得干干净净。然而“胆气”这玩意也是有时效的,眼下酒精的效用消退得差不多,小夏姑娘好不容易膨胀起来的胆子又萎缩成拇指大的一团,再想起昨晚那桩倒霉事,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堪回首。
由此可见,夏怀真和“苏曼卿”确实是共享一具身体的双重人格,不管性格脾气有多天差地别,“色厉内荏”这一点上却是一脉相承。
“沈警官一向心胸宽大好说话,应该不至于跟个醉鬼一般计较吧?”夏怀真敲了敲隐隐作痛的额角,暗搓搓地嘀咕道,“话说回来,昨晚我抓着他说胡话时,他是什么反应来着?生气了吗?”
她努力回想了许久,只记得沈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好像、似乎……很生气?
“不会吧?”小夏姑娘叫苦连天地想,“他一个大男人,被我抓着又不会掉块肉,至于吗?他、他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把我扫地出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