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要对小许下手,”沈愔冷冷地说,“我通过某种途径,查到内鬼的名字很可能出现在三年前的某次国际性会议会场中,所以让薛耿去确认名单,而他为了掩人耳目,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小许。”
简容揉着眼角,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猜到了……”她仰头看着闪烁不定的照明灯,潮水般的光线毫不留情地涌入视野,“是我过分紧张了,我知道她一定掌握了什么,但我不能肯定……其实就算让她拿到那份名单又怎样?你们又不可能用这个当证据指证什么。”
“但这会是一个重要线索,”沈愔说,“至少,我们可以将怀疑对象圈定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
“对,”简容坦然道,“这也是‘他’勒令我让小许闭嘴的原因!”
沈愔敏锐地留意到某个字眼:“他?他是谁?”
简容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有两层指代意味,一是幕后主使,那个神秘而又从不在台前露面的神父;另一个,就是那个潜伏在市局内部、至今未曾露面的内鬼。
而简容用的“勒令”也十分微妙,只有当上级用命令的方式强制下级做某件事时,才会用到这个词。
如果这个“他”指的是幕后主使,那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他本就是简容真正的老板。但若指的是“内鬼”,那就十分耐人寻味了——这意味着,这个“内鬼”的身份地位甚至在简容这个主任法医之上!
他们不是合作,而是“上下级”关系!
霎时间,沈愔只觉得后颈凉飕飕的,被神父用枪指着时都没怎么样,眼下却出了一身冷汗。
简容是法医室主任医师,论级别和两位正支队长称得上平起平坐,放眼市局,有谁够格“勒令”她?又有谁敢“勒令”她?
电光火石间,沈愔来不及细想简容这颇有深意的一句是故意挑唆还是无心疏漏,步步紧逼地追问道:“要是我没猜错,葛长春之所以会在市局中毒身亡……你也是同谋吧?”
当初沈愔梳理案情时曾发现一个疑点:不管那瓶降压药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都不可能绕开市局,也就是说,凶手必须买通市局内部人员,才能将这瓶致命的降压药送到葛长春手里。
一开始,沈愔只以为是市局内鬼下的手,但现在看来,还有谁比简容这位主任医师更有这个方便?
第136章暴露(上)
简容无奈地笑了笑:“沈队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问我?其实我早知道瞒不过你,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暴露……”
她顿了片刻,脸上闪现过一抹货真价实的遗憾:“一想起还没来得及和沈队约会,就觉得遗憾啊……”
往日里,沈愔听到她这么说总会有些微妙的不自在,但是此刻重温,他却忍不住露出嘲弄的笑意:“……你维护的人究竟是谁?”
简容将一绺挡住眼睛的头发撩到一边,借着这个动作遮掩住一闪即逝的伤感:“为什么就不能是维护我自己呢?”
沈愔垂落眼帘,将一丝飞快闪现的讥诮遮掩得滴水不漏。
他没说话,也确实没必要说什么——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会议,沈愔也在现场,虽然经过三年的时光冲刷和他刻意的遗忘,许多细节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至少记得一件事:会议当天,简容正在市局加班,并没出现在会场。
“潜逃”在外的这些天,沈愔曾反复推敲过这一连串案情,虽然不能确定内鬼的身份,有一点却十分肯定:这个内鬼一定能接触到市局核心机密,在系统内部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然,他是如何庇护三年前的兴华制药,又是怎么将六零七行动的详情泄露给毒贩的?
以简容“法医主任”的身份,显然做不到这些。
“这个人不是你,”沈愔平静地问道,“他到底是谁?”
简容沉默片刻,自嘲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呢?”
沈愔将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双颊微微凹陷,侧脸轮廓显得冰冷凌厉又锋芒内敛:“……没必要。”
不管什么缘由,做了就是做了,那条红线泾渭分明地画在地上,一旦踩过去就是万劫不复……何况,简容还是系统内部人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异于罪加一等。
如果两人是在审讯室里相遇,沈愔不介意抽出两三个小时,听简容聊一聊她的“沉沦史”。但是眼下,丁绍伟生死不明,市局内鬼虎视眈眈,沈愔实在没心思掰扯别的。他字字清晰地又问了一遍:“那个人是谁?”
简容失笑摇头,不答反问道:“你和你的小女朋友在一起时,也是这么冷酷无情吗?”
沈愔被她当胸一噎,居然失语了片刻。
“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是怎么搞定你的,”简容抬起头,眼神十分复杂,既像是失落,又透着不着痕迹的好奇,“要是换成你的小女朋友站在这儿,你会跟她说什么呢?”
沈愔嘴唇微颤,有那么一瞬间,那些压抑在心底多年、没法在人前流露的情愫就要顺着胸臆往外倾倒。但是紧接着,他蓦地意识到站在眼前的不是“法医室主任”,而是身份不明的“毒枭同伙”,那一瞬间的软弱便被自己严丝合缝地藏了回去,语气毫无异样:“自然是同样的话。”
简容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人啊……真是活该打一辈子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