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君撇撇嘴,不再说话。
屏幕很暗,看不清是什么,雨声渐弱,时不时又响起玻璃碰撞的声音。这个镜头太长,她有些焦急,眼睛睁得发疼,想看清画面里的东西。继而是绵长的呼吸声,其间夹杂着女性的低吟。婉君耳朵一红,偏过脸来,贴着程锐肩膀。这样一来只能凭借听觉,她支起耳朵,小声问:“看到什么了?”
“看不清。”程锐说。
婉君静静等着,又听到啪的一声,大概是台灯的开关,余光瞅见屏幕亮了,她下意识扭过头去,这才发现,镜头里是一张化妆台。她看到一双女性的手,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拿下来,一一摆整齐,又神经质地再度弄乱。镜头不动,只有这些重复又无意义的动作,却让人蓦地紧张起来。
婉君咬着下唇,手指紧紧攥住程锐的,问:“她在干嘛?”
程锐拿了薯片,拆开递给她:“吃点东西。”
“不要啦,”婉君瞪他一眼,“会转移注意力的。”
说话间,那双手已经换了动作,开始涂指甲油。约有十来瓶,排了一桌,她一个一个拧开,捏了小刷子,在指尖轻轻抹着。雨声还没有停。
程锐吃了两片,嫌太腻,复又放下,不再说话。
婉君目不转睛,静静等待着,像一只正要捕食的小兽,整个人都绷紧了身体。
约有一分钟,镜头里的女人才换了动作。镜头忽的一转,婉君条件反射就要往程锐怀里钻,强忍住了,看到那是一只嘴唇的特写。那人开始擦口红,先是艳丽的红色,她抿了抿,似乎不满意,又拿纸使劲蹭掉,涂上了新的一层,这次是暗沉的褐红。
程锐说:“血。”
他突然开口,吓得婉君一个眼刀甩过来,低声道:“别说话,会死人的!”
程锐耸肩,表示知道了。
涂完口红,女人款款站了起来。镜头划过她的脖颈,顺着身体的曲线缓缓游移浮动,最终停在腰上。她穿了一件暗色的碎花旗袍,映在镜中。光线依旧很暗。她开始在拥挤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时碰到什么,猛地发出些声音,或高或低,惹得徐婉君也一惊一乍起来。最后,那女人找到了一把透明的雨伞,撑开,在屋里转了两转,推门出去。
视野里猛然一亮,原来外边还是白天,雨声加重,那女人撑着伞走进雨中。
婉君轻轻舒了口气,不想尚未缓过来,耳边乍响起女人低沉的独白:“1999年,梅雨季节。我杀了他。”
死气沉沉的声音,像是刀刃一般紧贴着皮肤划过,徐婉君咬牙忍住了,半晌才说:“哥,你家音响真的太好了啊!”
程锐摸摸鼻子,平静道:“其实还好。”
少女转过脸来,眯起眼睛表示鄙视:“我不是在说好话好吗?”
“我还想换再好一点的。”程锐想了想说,“那样就要去洛城买了,锦川不一定能弄到。”
婉君撇嘴,低哼了一声,又转向屏幕,忽的又响起汽车陡然刹车的刺耳声音,镜头一阵天旋地转,她猝不及防,正看到一张披头散发,惨白阴森的脸。
“啊!——”
程锐听着妹妹高声的尖叫,无奈地抬手摸摸怀里瑟瑟发抖的脊背,说:“好了,没事。”
“好吓人。”她哆嗦着说。
程锐看到那女人从血泊中平静地起身,撑起雨伞继续走路的背影,说:“已经过去了。”
“真的?”
“嗯。”婉君微微起来一点,正要回头,又听他补充道:“她站起来走了。”
“不要!”婉君脸一白,重新趴回他胸口,“她满身是血啊,人都死了,怎么站起来?”
程锐一脸平静,抬手将声音调小,淡淡地说:“雨把血冲干净了,现在是下水道的镜头,血汇在一起,还缠着头发。”
“好恶心。”少女依旧没有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