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这个时候,需要极大之耐心,沈谦倚着一棵凋杨树干上,仰注云天变幻,雁行曳翅长空,不禁悠然神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闻有人叫道:“渡船回来啦!”
沈谦不禁偏头一视,只见渡船缓缓驶了回来,人群一窝蜂般挤向渡口。
船只靠岸,又是一窝蜂挤了上去,轮到沈谦已是最后一人,却已挤得水泄不通,因为吃水重,水只距船舷两寸。
到达对岸渡口时,天色已是过午。
沈谦身形如行云流水般走去,一只蓝布包袱,一柄长剑,衣袂在秋风中飘起,潇洒俊逸。
人生只是为一种好奇心所驱使,沈谦瞧见黄土地面留下雄飞镖局镖车深陷的车辙,即循着车辙赶去。
赶过了夏县已是残阳衔山,天向昏暮。
沈谦疾行如飞,身已临近雄飞镖局出事之处。
他鼻中忽嗅进随风送来一种血腥气味,竟是越来越浓,不禁心中一凛,已知雄飞镖局出了事了。
急急窜出去数十丈,流目四顾,不禁怵目惊心,见尸体狼籍,均是臂断肢折,身首异处,显然是经过一番殊死的搏斗,尽遭杀戮。
镖车已被劈得四分五裂,洗劫一空。
他已辨认出叶朝云及三镖师俱陈尸在地,可说是斩尽杀绝,寸草不留,唯独不见那戴龙豪的尸体。
他暗暗庆幸戴龙豪见机逃去,雄飞镖局这笔血债不愁无人代报了,犹豫了一下,忽见一辆被砍碎的镖车旁草中光亮耀目。
心中一动,疾掠了过去,已瞥见两颗如龙眼核般的大明珠藏在草中,心知贼人必是砍碎镖车洗劫时滚落所留。
他伸手捡起两珠,却发现了一宗奇事。
只见他双目注视在镖车上,现出惊诧之色。
原来镖车底板是夹层合铸成的,本来是天衣无缝,无论如何锐利目光均难以窥知察觉,虽然经过刀砍猛击,四缘已然坠落,露出双层夹板,夹板中隐隐现出一丝葺红色。
这时,沈谦似为这种惊人的发现怔住,注目久之,才伸出两指向夹层中扯去。
缓缓扯出一件浅红色皮衣,只觉轻若无物,着手细软无比。
他不禁愕然忖道:“难道这就是千年火浣兽衣么?雄飞镖局局主委实心计过人,想出这藏在夹层板底主意,但人算究竟不如天算,终归功亏一篑。”
似乎不信这火浣兽衣有如此奇异珍贵,顺手捡起一柄单刀,猛向兽衣砍去。
一刀砍下,却是言之不虚依然无损,此刻的他,却对这袭火浣兽衣应该属谁不禁有点彷徨起来。
他脑中千回百转,最后下了一个断然决定,兽衣原主为甘肃巡抚,清狗之物送回与他不要紧,则恐无端背上卖身投靠之恶名。
如果说是送向雄飞镖局,又恐为自己带来一杀身危难,不如留下,伺机再说。
此刻隐隐听得有马蹄声传来,倏地身形微躬,笔直拔起三丈高下,半空中曲身弹腿,射向路侧高崖之后落下。
几个起落,已距谷道数十丈外。
他将长衫内衣剥落,取火浣兽衣贴身穿好,再将内衣长衫罩穿其上,只觉不长不短,恰如其身裁制,服贴舒适异常。
四顾一眼,只见万顶萦回,明月当头,身形一动,疾驰奔去……
燕京城在一片大雪纷飞之下,到处琼楼玉宇,一片银白,朔风刺骨,凛冽酷寒。
那日午后,前门大街上忽现一青衫少年,剑眉飞鬓,面如冠玉,肩上一柄长剑,快步如飞。
他那长衫过于单薄,直在狂风中飘舞振飞,肩头积了一层白雪,但他一点也不显得寒冷,反而面泛热红,面肌光泽如玉。
这少年正是沈谦,他来在燕京有半月之久,因去胜记镖局访孙账房,不料孙姓账房去关外访友未归,据谓半月后定可返转燕京。
他不禁大失所望,又不便对人明言受桫椤散人之命托孙账房引见严苕狂面交密函,只有等候孙账房返转再说。
他投宿在打磨厂尾一家客栈中,无事时独坐斗室潜心参悟那七节内功要诣。
沈谦寓居屈指已是半月之久,动念去胜记镖局问问孙账房返转来否,不禁走出店外向胜记镖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