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叶惊寒的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的味道。
是死去饿狼的鲜血,正从伤口内汩汩流出,沾上他的唇瓣。半梦半醒的他,凭着直觉找到血流聚集的位置,贪婪吮吸起来,饮罢鲜血,又沉沉睡过去。
长夜过尽,远方鸡啼声响,东方初露一抹白。阳光普照,穿过茂盛的老树叶隙,洒向大地,也照亮了躺在地上的一人一狼。
叶惊寒皱紧了眉头,艰难地将手从饿狼身下抽出,遮住眼睛。
天终于亮了。
长空万里无云,飞鸟振翅掠远,清风送着花香,一路飘下山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入千家万户。
复州城东,一名扎着双环髻,衣着朴素的少女,搀扶着拄着拐杖的老父亲,拉开小巷尽头一间小院外的篱笆门。
“就是这里了。”少女松开搀着父亲的手,回身对正朝二人跟前走来的沈星遥道了个福礼,“这一路来,还得多谢女侠照拂。若非沈姐姐相助,只怕我和爹爹都要死在山匪手里,回不来了……”
“不必言谢。”沈星遥道,“见了不平事,岂有不管的道理?平安回来就好。”
这父女俩原在褒信县做工,攒了些钱,打算返回复州老家,却在途中遇见山匪拦路,险些被人绑走。刚巧被路过的沈星遥撞见,顺手便收拾了那帮山匪,考虑到二人一个年迈,一个柔弱,便亲自护送二人跋山涉水回到家中。
老人感激不已,要留她用饭,却被沈星遥婉拒。她目送二人进门后,便即转身走开。
早年间,她也曾来过复州,那时的她顶着魔头遗孤的身世,受各派追杀,不得不东躲西藏。来时匆匆忙忙,并未细细看过城中风光。而今城中大街小巷,商户已换了好几波,新老面孔,她都看着新鲜。
沈星遥沿着记忆里的路,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玄灵寺前。
“阿弥陀佛。”门前两名打扫落叶的年轻僧人见有人来,一齐立掌躬身,向她施礼。
沈星遥双掌合十还礼,缓步踏入寺院,在门前领了一炷香,走进正殿。大雄宝殿内,佛祖金身宝相庄严,半睁的眼中,满含慈悲。她安安静静地敬香跪拜,脑中却空空一片,想不出任何祈愿,只茫然叩拜三下,浑浑噩噩起身,退出大殿。
她在院中找*到六年前重建的许公碑,看见碑下赑屃被风霜磨平的脑袋,这才惊觉,原来六载岁月竟也如此短暂,仿佛弹指一挥间,便已流逝。闻得花叶簌簌,抬眸展目,恍然发现前方院中新建了一座九层宝塔,塔尖嵌着一枚宝珠,似玉非玉,半透不透,在阳光照耀下,闪烁出莹亮的光泽。
“沈施主。”
沈星遥闻声回头,只见一名穿着灰袍的青年僧人立在眼前,眉目似有几分相熟,仔细辨认,这才想起,合掌施礼道:“心白师傅。”
当年扫地的小僧,如今已是寺中知客。
“多年未见,施主眉眼已添风霜。”心白立掌还礼,“莫非心中有惑,故来我寺寻求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