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遥听见这话,眸底闪烁不定的莹光,倏地一抖,滚落一滴泪,贴着鼻翼滑了下来。察觉失态,又立刻别过脸去。
那年的他,为她背负污名以致遭人追杀,险些丧命。
自己也曾被他放在心尖上,纵如浮云朝露顷刻流逝,到底真实存在过。
心白没有说话,只是双手合十,对她施礼,却像是想起何时,看了一眼漏壶上的时刻,少顷,淡淡说道:“时辰到了。”
沈星遥愣了愣。
心白再次施礼:“老方丈圆寂的时辰在巳时三刻。每日此时,都要在佛骨塔内敲钟三声,以为祭奠。”
沈星遥躬身还礼,略微颔首,目送心白走入塔内,敲响铜钟。
钟声洪亮,余音缭绕不绝。沈星遥听着钟声,恍惚生出错觉,仿佛魂魄飞离体外,眼睁睁看着当年浑身鲜血淋漓的自己撞上铜钟,留下一大片人形血印。
混沌之中,仿佛有人指引她往前走,直到钟响三声后,回音彻底停息,方回过神来。
她蓦地回头,正瞧见白玉铃铛从自己搭在栏外的掌心滑落,坠向塔下,一时慌神,连忙伸手去捞,却已不及。
心被深埋其中的尖刺扎得鲜血淋漓,令她痛不欲生。
沈星遥僵立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她的回忆,她的念想,七年来的点点滴滴,都随着铃铛的坠落,纷至沓来,又在顷刻间流走,与他有关的一切,好似都不见了。
心在一瞬间放空,这空旷感令她感到凉飕飕的,竟在这炎炎夏日,缩紧了身子。
沈星遥看着被雾气笼罩的远山,鼻尖一酸,忽然之间,失声痛哭起来。
听见哭声的心白不动声色立于钟旁,立掌阖目,默念起经文。
沈星遥伏栏痛哭,忽觉眉心沾了一抹凉,缓慢抬眼,竟见头顶纷纷扬扬,飘下几片落絮似的雪。
炎炎夏日,落雪纷飞。竟真应了她与他成婚那日,饮合卺酒前所念《上邪》中的一阙——
上邪,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冬雷震震,夏雨雪……
乃敢与君绝。
沈星遥缓缓阖目,任由飞雪覆了满面,唇角微微勾起,哭着哭着,忽然笑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