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柯所说“神迹”,自然是指卫椼的苏醒。
只是人虽醒了,神识却未恢复,反而变得迟眉钝眼,一脸痴呆之状,一整日下来也不说话。
按柳无相的说法,是他头部受了重创,日后能否彻底康复,全看命数。
卫柯对胞弟的醒来满心欢喜,这样的现状,虽令他感到失落,却还是怀抱一丝期待。他谨遵柳无相的叮嘱,每日晨昏各花一个时辰,搀扶卫椼在院中锻炼已有萎缩之状的腿脚,从一开始的一步一摔,慢慢恢复到能够颤颤巍巍行走。
这日傍晚,绮霞染窗,庭廊间疏风穿堂而过,清清凉凉。
少年弟子穿过回廊,走到客房门前,伸手轻叩几声,却未听见动静。于是透过门缝朝内望,只瞧见凌无非伏在桌面,似已睡去,一旁用镇纸压着厚厚一沓写满字的纸张。
桌角烛台的蜡烛显已烧完,芯子都已成了灰,幽禁在融化后重新降温凝结的蜡块里。
少年迟疑片刻,小声唤了一句:“凌师兄——”
听见声响,屋内的人食指指尖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以极缓慢的动作坐直身子,拧了拧关节,站起身来。
少年又敲了几下门。
“师兄,卫掌门请你过去,说有件事想请你看看。”
凌无非刚好走到门边,听见这话,略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卫椼又出事了?”
“那倒没有。”门外少年摇头道,“就是听卫掌门说,卫副掌门这几日的举止有些奇怪……师兄你还是去看看吧——”
凌无非没有再问,径自便去了卫家兄弟所住的南院,临走之前,又折回房里收拾了一番桌上的笔墨等物,那些写满字的纸张,也都装进一只上了锁的木箱子里。
前来传话的少年师弟看见桌脚粘着一团废纸,好心帮他捡起,展开一看,只瞥见上边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似是关于多年前的记事,所书时辰,正是七年前的乙酉年。
纸张正中,一团墨迹洇散大半,隐约能看见干透后留下的水渍晕痕。少年不明就里,转头去看,却已见那一抹白色衣角消失在门边。
穿堂风仍萧索,廊下落叶堆积,铺满青石板路。
凌无非来到南院,却看见兄弟两人都在地上。卫柯蹲着。卫椼趴着,手里还抓着一块石头,在地上画着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了?”凌无非好奇上前,走到兄弟二人身旁,低头查看地上的图案,只见一条条白线弯弯曲曲,纵横交错,中间还框出好几处刻意加重的线圈,乍看之下乱七八糟,简直毫无章法。
“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卫柯抓耳挠腮,拉了自家兄弟好几回,愣是没能给他拉起来,只得叹了口气,继续陪他蹲着,仰起头来回答凌无非的话,“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神神叨叨,到处画画,这……他几时开始对这种事感兴趣?”
“此画虽然潦草,不过——”凌无非指着地上的图画,道,“除了这一幅,他还在别处画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