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困,有几次差一点睡着了,驴车也差一点撞到人。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早晚得出事。他停下驴车,想了想,决定今天晚上不回家了,找个小破庙好好睡上一觉。
他很快就找到了。
那是一个荒废了很久的小小破庙,很简陋,几间平房,应该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房顶上有几盆桂花,已经枯死了,枝桠张牙舞爪,在黑暗中显得十分荒凉。
破庙里面还住着平时沿街乞讨的乞丐,看上去比房子还老。他们正在吃晚饭,一张四方的破烂布头,一把青菜,两碗跟水一般稀的清粥,一壶颜色泛黄的水酒,一碟已经发霉了的花生米。
这是他们的落脚地,也是平日安生立命的地方,也是乞讨聚集的大本营。破庙里面没有半点烛火,这些乞丐也没有钱买蜡烛。
冯合走过去,敲了敲虚掩着的庙门,说:“可不可以跟你们对付一晚上。”
老乞丐看了他一眼,眼神很警惕。也许是因为冯合的身材太高大了,也许是因为他的神情太落魄了。
“为啥呀。”老头说。
冯合从衣服里取出一毛钱,递给他。
老乞丐看一眼那一毛钱,又看一眼冯合,来回十几遍,这才撤了撤身子,让他走进破庙,说:“你自己随便找一个地方睡吧,就这一个晚上。”
冯合无奈的点了点头。
老乞丐从自己的身边拿了一床破棉被,伸出手递给冯河说:“你就盖这一床被子吧,夜里风大。”
冯合再次点点头。
破庙里很黑,很静。
老乞丐指着一个角落说:“晚上如厕的话去那里,不分男女,如厕之前先喊一声。”
“你们平时天天都睡这里吗?”冯合问。
老头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不睡在这儿,还能睡哪。”
冯合的心莫名地紧了一下。
老乞丐不再理会他。冯合一个人蜷缩到一个角落,角落里没有什么风,然后把自己的鞋袜脱掉,枕在脑袋底下,倒头就睡。
这间破庙也实在是太老旧了,风稍微吹一下,破庙的庙门就“吱吱呀呀”地响,那声音很刺耳。冯合不动了,用被子蒙住脑袋。被窝里有一股臭烘烘的气味。
他太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大风吹走了乌云,月亮冒了出来,白白的月光照下来,简陋的旅店显得更加荒凉,死寂无声。
竟然一夜无事。
天刚亮,冯合就醒了,这次不是被尿憋醒的,也不是被吓醒的,是自然醒。他第一次发现,睡觉睡到自然醒,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幸福来之不易,他决定多躺一会儿。
门外有脚步声:“咣当,咣当,咣当。”接着,有人敲门。
“谁?”冯合警惕地问。
“是我。”门外传来那个老乞丐的声音。
“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问你早饭吃什么。”
冯合一愣:“还管早饭?”
老乞丐没搭腔。
“随便吃什么都行。”冯合说。
“红烧肉行不行?”老乞丐突然大声问。
冯合抖了一下,有几秒钟没说话。
老乞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又问:“毛氏红烧肉行不行?”
“行。”冯合挤出一个字。他想:也许只是巧合,跟乌井没有一点关系。可是这些乞丐还能吃上红烧肉?难不成是讨饭讨来的?
老乞丐“咣当咣当”地走了。
他的鞋似乎也不太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