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巡按大人。民女三弟平时最爱游山玩水,他总说,看不尽天下好风光,有生之年要遍游名山大川。民女斗胆试问,他这样一个人,年纪轻轻的,怎会轻易自尽呢?简直天方夜谭!”
文秀听着这位马家大小姐说得十分动情,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楚,不禁哀伤地低垂下眼帘,眸子里尽是无限的惋惜。朱唇微动。不住地轻叹着。摆手让马颜站了起来。
马东盛此刻已是哭得身心俱疲,脑海里一片空白,如今听见大女儿说得在理。忙附和着点头称是,那老泪又忍不住涌出了眼眶。
而一旁的知府顾源见到一个姑娘家竟如此犀利的反驳,毫无顾忌,几乎让自己颜面扫地,心中着实有些气恼。
他本欲上前摆出官威、严加斥责,但他偷眼瞟见巡按大人对此似乎并不计较,顿觉自己似乎不好多此一举,只得强忍下了这口气。
不过他小眼珠一转悠,忽然想起了巡按师爷刘飞在树林里询问自己的那些话,脑子里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顾源挺了挺胸膛,故意干咳了几声,吸引大家的注意,随后撇着嘴缓缓问道:“马姑娘,既然如此,那么请你也帮助本官回忆回忆,这几天里你家中可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怪事?而三少爷近来又是否有些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言辞呢?”
此言一出,马家众人面面相觑,顿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急躁的大小姐马颜只低眉思量了一下,便朝着顾源气恼地摆手言道:“近来家中一切安好,我三弟也并未有过任何异常之举!”
顾源也不着急,只冷笑着言道:“呵呵,大小姐莫急!究竟三少爷是自尽还是为人所杀,这个既然尚未定论,那么大小姐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巡按大人破案的关键线索,因此,还是请大家都仔细回想一下吧。”
刘飞不禁在暗自偷笑,原来顾源将自己方才对他说的话原样照搬了过来。而众人一听此言颇有道理,也都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只有马颜见不得顾源那股傲慢的神情,心中不悦,不屑地朗声言道:“哼,不必想了,没有就没有,再如何绞尽脑汁也是无用的。”
屋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文秀和刘飞交换了一下眼神,才要说些什么,却隐隐听到正厅之中似乎有人在隐**语。刘飞迅速向着秀秀递了一个颜色,秀秀美眸一闪,不动神色,只静观其变。
这时候,伺候在马庄主身边的小妾胡氏,怯怯地言道:“回禀各位大人,妾身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也不知有用无用。”
文秀抬眼打量了一下胡氏,她虽已是个半老徐娘,但却打扮得光鲜亮丽,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妆容艳美,浑身上下穿金戴银、珠光宝气。
“你是何人呀?”文秀剑眉一挑,面色威严地问道。
那胡氏忙跪倒在地,埋着头颤抖着声音答道:“妾身胡氏参见大人。”
秀秀本想让胡氏有话直说无妨的,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马东盛抢在了前面。
马庄主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小妾,略带温怒地斥道:“你知道什么……休要在这里添乱!”
胡氏见状,怯懦地蜷缩起了身子,只是不服气地瞪着马颜,朱唇颤了又颤,竟没敢说出半个字来。
顾源眼见胡氏似有隐情,忙凑了上去,站在胡氏面前,腆着大肚子威风凛凛地替她鼓气:“胡氏,你莫怕,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只要你实说实说,本官与你做主!”
胡氏一见知府大人都来给自己撑腰,顿时有了底气,又偷眼瞥见此时的大小姐马颜正轻蔑地用白眼珠瞪着自己,心中一股怨气直冲上头顶。
原来马东盛原配妻子去世后,一直都是小妾胡氏服侍着马庄主。胡氏柔声细语、悉心周到,伺候得倒也十分妥帖。但因她出身贫寒、身份低下,又始终不曾为马庄主生下一儿半女,因此,马家的这些子女们都瞧不起她,几乎视她为丫环婆子一般。
每日里马家三个子女个个都要对她呼来唤去、大呼小叫,没有半分尊重。而胡氏虽心中恼怒,但在马庄主面前却不敢表露出半分,也只得忍气吞声、艰难度日。
方才她听见知府大人问话,说得煞有介事,恰好此时,站在她身边的管家马福一手托着脑袋,埋着头,口中在悄声嘟囔了一句:“该不会是因为败家吧?”
马福说这话之时,声音极低,只有离他最近的胡氏能够隐约听到,而说完之后,他又自己憨憨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说法。
可马福的这句话却提醒了胡氏,让她想起了老爷最近总是责骂三少爷不务正业,整天东游西逛的。有一次骂得激动时,胡氏还真真切切地听到老爷骂三少爷“败家子”呢!
难道是前一日老爷又在责骂三少爷,而这孩子小心眼儿、想不开了?胡氏的心头灵机一动,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她冷眼旁观,见马颜信口否认了家中有异,而知府大人似乎对大小姐的这个说法并不满意,于是她有意说出自己的想法,也算是借机与大小姐对抗一把,出一出这么多年来的胸中恶气!
胡氏趴在地上给顾源磕了一个响头,悲悲切切地说道:“顾大人,事关重大,妾身不敢有半句虚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