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唐湉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不能在这时候让白简看出什么。
白简默默地垂下眼,其实之前王爷对出宫逛街并不很热衷,他厌恶街上人声鼎沸扰人清静,也不知为何现在忽然改了习惯。
即使心有疑惑,可白简早已养成了两位不闻窗外事,只听从命令行事的习性,见他不愿多说,也不敢多问。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唐湉坐在茶楼里随便找了个借口让白简回宫帮他取东西,起初白简不同意,毕竟他若是离开了,王爷的安全没有保障,他怕出意外。
“只是回去取个扇子而已,一来一回也就半个时辰。”唐湉催道,“我就在这等你,快去快回。”
尽管他这么说,可是白简仍旧犹豫,只是他家王爷的命令他是向来不敢违拗的,脑中想了一圈,他抬眼看了看四周,这是他们自家的产业,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在这行刺。
思来想去,白简只好握着剑起身离开,再三叮嘱他千万不要到处跑,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及不放心的样子,唐湉在心里感慨,也幸好是白简。
白简什么都好,生性老实沉默寡言办事牢靠,可惜就是不太聪明,这要是换个人,比如宝钿金钗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
唐湉亲眼见他走远,确认短时间内不会折返,这才开始行动。
店里都是他的人,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店小二到掌柜都没人敢阻拦,唐湉顶着王爷的身份大摇大摆从正门离开,然后趁着路边人少拐到一个无人注意的巷子里,飞快的脱掉外面的衣服。
为了出城顺利,他今早起身特意在里头穿了件之前出来逛街随手买的常服,把那身过于华丽的外袍替换下来,这样就不会太扎眼。
脱掉外套后,他又把长发全部束起简单做了个变装,一身轻松的又从巷子里出来,从本来那个矜贵的王爷陡然变成了个普通秀才,除去相貌,全身看不出特别。
唐湉没敢耽误时间,换好装后马不停蹄的往城门口走,他的口袋里装着出城的令牌,那是他从王御医那里弄来的。
早前为了让他方便出入城门关卡不被盘查,唐湉特意给了他出城特权,后来他找王御医借的时候,他没任何会怀疑就给他了。
现在出城没有之前那么严,但唐湉为了保险,怕疫情反复,所以出城条件暂时没有放松下来,所以还是要有手续的。
唐湉以御医手下帮忙采药的打杂身份出城,虽然城门口的官兵盘问了许多,但他因为事前考察过了几次,应答也算合理,再加上守城的人也没什么机会亲眼见到摄政王,很快就放行让他通过了。
这一切比唐湉想象中的还要顺利,直到走出城门好一段距离,他才敢放松下来,转身回头看了一眼城门,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云似乎也消散了开来。
他看了一会儿,接着便抬脚继续往前走。在宫里的时候一心想着出来,真出来了他却又对着城外的分岔路开始犯难茫然。
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里,做些什么。
规划的都很好,真正实行起来的时候才知道一个人在这广阔的天地里求生有多难,唐湉甚至不太分得清自己的方向。
干站着也无用,他随便挑了个条路,走了十多分钟看见一个亭子,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便进去歇会,他怀里藏着水壶,唐湉摸出来想喝一口水。
掏水壶的时候,那个藏着华陵给的小银锁的锦囊顺势一起掉了出来,唐湉赶紧弯腰捡起,小心地吹干净上面的尘土。
他看着手中的锦囊,忽然也喝不下去水了。
银锁本来很轻,拿在手里不仔细掂量的话几乎察觉不出分量,可唐湉却莫名觉得它有千斤重,眼前闪现的都是华陵小小的身影。
他应该也很需要我吧?
本来已经尽力忘记这些的唐湉再次煎熬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和这个世界的华陵并不算相熟的关系,虽然两个孩子长得一样,可他分得清他们不是一个人,无论是情感还是道义,他都不欠什么,离开那个旋涡中心自保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但他是个有良心的人,而且曾经还是一位很负责任的老师,他热爱每一个小朋友,哪怕不是自己的学生。
早上出门他也偷偷想过,要是华陵跑来找他求他留下来,他会不会点头。
唐湉摸着那精致的银锁,怎么都忘不掉昨天华陵那双充满了渴望和哀伤的眼睛。
尽管他在心里一直安慰自己,华陵身边现在有秦曜和颜心斋看护,没有自己这个头号大反派在身边,理论上讲应该是安全了,作为一个外人,他没必要道德绑架自己去愧疚这件事。
可即便这样,唐湉还是不能抹杀心头的负罪感。
他总觉得自己恍若一个可耻的逃兵,他丢弃了那么乖巧可爱的华陵,内心不停地拉扯折磨。
唐湉握着锦囊头疼,恍然间似乎听到谁在叫他。
‘糖糖老师……’
唐湉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他好像听到华陵的声音了。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周遭放眼望去都是半人高的杂草,一个活物都看不见,唐湉怀疑他是不是热中暑了,否则怎么会听到华陵的声音。
一定是听错了。
唐湉不停地找借口解释,可内心深处却渐渐地冒出个念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