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不是被下放到酒泉去了吗?
每当他打开报纸,看到唐酒的广告,有些认得的字,譬如“葡萄美酒夜光杯”,他就联想起在打磨夜光杯的蝶衣,一度要把他斗死的对头。
他笑了。不,谁都没有死。是冥冥中一次安排……
姬没有别霸王,霸王也没有别姬。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二人又回来了!
小楼在新光戏院的大堂逡巡甚久。把一切形色画片巨型广告都看尽了,就是不见蝶衣在。那些角儿,名字十分陌生,看来是“四化”的先锋,推出来套取外汇,于经济上支持祖国。见到祖国新儿女的名字,不是向阳,向红,前进,东风。。。。。。那么“保险”了,可喜得很。
黄昏时分,戏院闸外,工人搬戏箱道具重物,进出甚忙。帘幕掩映间,隐约见舞台。还没正式开锣,今晚只是彩排试台。
小楼终于鼓起勇气,上前。
有穿戏院制服的人来问:
“什么事?”
“我。。。。。。想找人。”
“你认识谁?”
“程蝶衣。”
那人上下打量他。半信半疑。
“你们什么关系?”
“科班兄弟呀!是兄弟。请说小楼找他。我们可是几十年……”
“小楼?姓什么?”
啊他是完完全全被遗忘了。
当然,任何人都会被遗忘,何况一个唱戏的?整台戏的导演也会渐渐冉退。
小楼被引领进入化妆间。熙熙攘攘的后台,一望无际的长镜,施朱敷白的脸齐齐回首,全都是素昧生平的人。
小楼四处浏览,生怕一下子失察,他要找的,原来是一个骗局,他来错了……他见到一双兰花手,苍老而瘦削的手,早已失去姿彩和弹性,却为一张朗朗的脸涂满脂粉加添颜色。他很专注,眼睛也眯起来,即使头俯得低了,小楼还是清楚地见到,他脖子上日远年湮的数道旧痕。
拍拍他瘦小的肩头。
那人浸沉在色彩中,只略回首点个头。他不觉察他是谁。小楼很不忿。
“师弟!”
老人回过头来。
一切如梦如幻,若即若离。
这张朦胧的脸,眉目依稀,在眉梢骨上,有一道断疤。是的。年代变了,样子变了。只有疤痕,永垂不朽。
一时之间,二人不知从何说起。都哑巴了。
蝶衣怨恨他的手在抖抖瑟瑟,把好好的一张脸,弄糊了一点。女演员年纪轻,不敢惊动她的艺术指导。蝶衣忘了打发,她最后借故跑去照镜子。走了,蝶衣都不发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