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语者接过庚帖扫了一眼,微笑道:“不知命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韩武的父亲忙道:“真话,真话,请先生尽管直言不讳,卦金一文也少不了您的。”
“好,那贫道可就起卦了。”天语者五指掐捏,沉吟片刻,苦着满是皱纹的老脸道,“男命主属金,女命主属木,一金一木,金木夫妻不到头,终日吵打泪交流;相冲相刑多克害,半世姻缘半世愁……”
“牛鼻子!我他妈打你个半世愁!”韩武脸都绿了,怒吼一声就想扑上去,却被父亲一把拽住了。
谭阳边笑边低下头,捏着嗓子凄凉地怪叫道:“半世愁啊半世愁!”
村里小孩大多受过韩武的欺负,大笑着纷纷跟风起哄:“半世愁!半世愁!”韩武这外号算是背定了,谭阳心里乐开了花,解气!
围观人群哄然大笑,许多人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铁口神算,这邋遢老道是不是神算且不说,但绝对称得上铁口,甚至是刀口。
韩武长这么大,一向在青溪村的孩子们中间称王称霸,从没受过这么大刺激,竟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村里教私塾的孔先生看不过,上前安慰韩武道:“孩子,占卜卦算、堪舆命理之术本就虚妄,阎浮众生企图凭这些奇技淫巧偷窥天机,以预测吉凶祸福来趋利避邪,岂知天机哪能妄泄?”
天语者面带不屑,傲然道:“这位先生所言差矣!贫道东土界岚洲郡靖海人氏,浸淫《金箓玉函》几十年,山医命卜相等玄门五术,可以说略通一二,何谈虚妄?先生一席话看似有理但失之偏颇,贫道不敢苟同。”
孔先生儒雅淡然,摆了摆手笑而不言。
围观的村民们早已被天语者折服,纷纷掏出卦金,排队算起命来。
等轮到谭阳时,他的父亲谭秋山上前道:“先生,我儿子并非是我夫妇亲生,算起来今年应该是十二岁,过两年就该谈婚论嫁了。因为他是襁褓中捡来的,他的亲生父母也没留下生辰八字,先生能否给算得出来?以后找媳妇也能合一下八字。”
谭阳是捡来的孩子这事,在流花村早已不是秘密。也正因为如此,韩武和村里的一些坏孩子经常骂自己野种,为这个谭阳和他们没少干架。
天语者笑道:“不是贫道夸口,贫道精研过《金箓玉函》,龟卜蓍筮无所不通,太乙、六壬、奇门等三式术数无所不晓,这点小事易如反掌,贫道就用揲筮之术来为他起上一卦。”说着,面带得色瞅了孔先生一眼。
谭阳此时和绝大多数村民一样,心里对这位邋遢老道很是敬佩,他怀着满腹好奇,乖乖地站到了石桌前。
只见天语者默祷几声,手一晃,一把碧绿色的蓍草茎秆变戏法似地出现在手里,然后往石桌上随意一撒,口里念念有词:“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
突然,异变突起!
只听呼地一声,没有任何征兆,撒在石桌上的蓍草茎秆竟突然冒出了一股青烟,接着蓦地燃烧起来,一股诡异的火苗腾空而起!
眨眼间,烧了个干干净净!
谭阳站得最近,差一点被烈焰灼伤,禁不住吓得尖叫一声!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逃,但两条腿却哆里哆嗦不听使唤。
再一看那个邋遢老道,更是差一点吓尿了,只见道士的眼角和嘴角都分别流下了一道殷红的鲜血!
怵目惊心!惊悚诡异!
这恐怖离奇的一幕,就像一瓢冷水泼进了沸腾的油锅,围观人群一下子炸了窝,有的被惊呆;有的尖叫;有的被吓哭;也有些反应快的拔腿就跑……
“你……”
天语者睁大眼惊恐万状地盯着谭阳,满脸惊骇,五官变形,只说了一个字就反应了过来,狠命抽了自己的嘴一巴掌。他也真舍得对自己下手,橘皮似的腮帮子立马肿成了烂桃子,还抽出了几颗黄渍渍的残牙!
然后,他拔起写着铁口神算的幡旗一晃,幡旗连杆带面竟然化为了齑粉!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象一把烙铁烙进了谭阳的心里,让他在以后的这两年多里,噩梦连连,经常一身冷汗地被半夜惊醒。
毁掉幡旗后,那个天语者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谭阳面前,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并指为钩,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右眼的眼窝!
随着一声极为压抑的惨呼,一颗血淋淋的眼球落在了他的掌心里,黑白分明,血渍斑斑,还在微微地跳动!
这一下,围观的男女老少反而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目瞪口呆,都已被眼前这惨烈血腥的一幕骇得魂飞魄散,甚至有少数几个胆小的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谭阳也已经被吓成了木偶,如坠冰窖,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张大着口,木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天语者被抠掉眼珠的眼窝,现在成了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还耷拉着一块破碎的眼皮,哩哩啦啦滴着鲜血,令人毛骨悚然!
疯子!天语者被吓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