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腿没事了,只是神情很不好,很忧伤的样子。”
左少阳道:“一条腿瘸了,肯定心情不好的了。——瞿老太爷他们家呢?就是我奴婢芷儿她外公家?”
萧芸飞站住了,瞪眼道:“老弟,我一进城就去了你们家找你,知道你上了鬼谷峰我就立马出城上山来找你,要知道这样,我就四处先把你关心的人都打听清楚了再来救你们好了。”
左少阳陪笑道:“呵呵,老哥别生气,我也就随口问问。没事,反正马上回去就知道了。”
萧芸飞白了他一眼:“没事,那瞿老太爷没事,也在你们家喝粥呢。”
萧芸飞领着他们来到山腰,这里有叛军的巡逻队和岗哨,萧芸飞很轻松地制服了岗哨,带着他们往山下走。
过了半山腰,看见的情景让人触目惊心,半山以下部分,仿佛经过了一场蝗灾似的,带绿色的东西都很难看见了,所有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树皮都被剥光了,上面的树叶也被捋光了,连地上的青草,能吃不能吃的都被扯光了。放眼望去,一片荒凉。山坡上随处可见倒毙的尸首,衣着打扮都是百姓。
四人心情十分沉重,下到了山脚。这时候已经是将近傍晚时分了。
四人要赶在天黑关城门之前进城,健步如飞往前赶。
苗佩兰望着路两边荒芜的一丘丘良田,叹息道:“今年好象热得特别早,已经该耕地播种了,再耽误,只怕就来不及了。”
萧芸飞道:“是啊,我这一路上过来,几乎所有的良田都还没有耕地,百姓都跑了,好多村子都毁于战火,哪有人去管种庄稼的事情,都在找吃的,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左少阳道:“不能只顾眼前啊地里不种庄稼,这一年怎么办?山上的野菜树皮都差不多吃光了,不种地,这一年怎么过?那时候死的人会更多啊”
“是啊,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可是,现在谁还有力气去种地?若把稻种发给这些人播种,他们会立即吃掉稻种的都是先顾眼前了。”
“咱们家有八十亩良田,咱们得把稻种播下去,必须种地,来年才有收成如果都不播种,耽误了农时,一年就没指望了。现在粮食是第一位的,种药材以后再说了。无论如何得想办法先把稻种播下去才行。可是,家里没有稻种,到哪里买呢?”
苗佩兰道:“以前春耕之前,衙门都有稻种出售的,今年只怕是没有了。”
“衙门的粮食全都让官军收走了,只怕再没有粮食,稻种也不可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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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阳叹了口气,没有稻种,着急也白搭。
说话间,终于远远看见城楼了,这时,左少阳他们三个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尸臭味道,不禁面面相觑,萧芸飞苦笑道:“这是万人坑乱坟岗飘来的尸臭。尸体都扔在大坑里,估计是民壮们没力气掩埋了,只能这样随便扔着,这天已经慢慢热起来了,臭不可闻。虽然敌军不干涉掩埋尸体,可是谁有力气去做这件事呢?民壮们还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饿死呢。”
往城门楼走,路上已经可以看见饿死倒闭路旁的尸体,官道上,小河沟里,山坡上,到处都是,有的已经高度腐烂,显然已经死了多天了。
四人心情沉重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兵士是蹲着靠在城门楼边的,兵刃倒在旁边也不管,进进出出的人也不盘查,不过,也没什么人进出了。
四人直奔药铺,路过清香茶肆,果然店门紧闭。
左少阳觉得心中一阵不安,便站住了,转身跑过去敲门,好一会,门才开了一小扇,出来的却是黄芹。已经瘦弱的不成样子了。
黄芹一见左少阳,立即精神一振,踉跄着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呜呜哭了起来:“这些天你死哪里去了?——小妹她……她快不行了……”
“啊?”左少阳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她在哪里?”
“在楼上她快饿死了……呜呜呜”
“我不是让芷儿每天给你们两送吃的吗?每天八个馍馍呢”左少阳一边说一边往楼梯口走。
“都被……唉你以后就知道了”黄芹哭着道。
左少阳冲到楼梯口,桑母他们房门开了,桑母探头出来,一见左少阳,喜道:“哎哟,是左少爷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们家三妹都快饿死了,你再不来,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左少阳瞧了她一眼,见她比以前更胖了,只不过,这是虚胖,也就是水肿,很明显,脑袋肿得跟猪头似的。不过精神还不错,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快步如飞上了楼,冲到桑小妹房门前,房门是关着的,一掌推开,便看见桑小妹躺在床上,一头秀发已经变得枯干,散落在绣枕之上,两眼紧闭,眼窝深陷,颧骨高起,嘴唇干裂,早已经失去了那水灵灵的模样。
左少阳眼睛都湿润了,抢步上前,抓腕诊脉,脉象时有时无,探探鼻息,已经气若游丝。急声叫道:“小妹小妹你醒醒小妹”
片刻,桑小妹孱弱地睁开双眼,望见是他,眼中闪现出无比的喜悦,柔柔地笑了笑:“左……左公子……”眼睛红润了。
左少阳转身对苗佩兰和丁小三道:“把急诊箱留下,你们先赶回去,立即煮一锅稀粥,加人参一起熬要快人参在我睡的阁楼的枕头里”
苗佩兰和丁小三答应了,冲出了房门。
左少阳打开急诊箱,取出装着人参四逆丸的小瓷瓶,倒了一棵药丸,这是回阳救逆益气固脱的。让黄芹端一碗温水来,把药丸在桌上拍碎了,放在温水里化开,掀开被子,小心地将桑小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柔声道:“小妹别怕,我回来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来,喝了这碗药水,可以帮助你保住心脉气息然后我抱回去药铺去,熬粥给你喝。”
桑小妹依偎在他怀里,仰着脱了形的脸望着他,轻轻点点头,一棵干涩的眼泪,从她眼角慢慢冒了出来,缓缓滚落她皮包骨的脸颊,落在了左少阳的胸前。
左少阳慢慢喂她喝了这小碗汤药,然后抱着桑小妹出了房门,咚咚咚下了楼梯。
楼梯口桑母拦住了:“左公子,你这是要把小妹抱回去吗?那可不成,小妹还没过门呢,不能这么带走,你得把聘礼先给了,说好了的,七十贯钱,折算粮食五斗,先把粮食给了,才能把人抬走……”